《我曾不相信爱情》亦零

8、第8章

　　林薇掀开锅盖，捞出了锅里的方便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她自然不会知道此时此刻邹城正在灯红酒绿。她只是将家里仅存的那包泡面煮了，暂时慰劳慰劳咕咕叫的肚子。
　　估计她也想不到，小时候总是脏兮兮在地上打滚的邹城长到现在，竟然也有了她所不齿的样子纨绔样子。她吃完了面，跑到书房，看见一切都已经归得井井有条。
　　看来这个小崽子还挺给她省心的。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在阳台晾毛巾，看见天边一闪，一瞬间以为是闪电，吓得手一松，毛巾落在地上。回过神来才想起现在才入冬不久，不可能有雷电。
　　毛巾又被洗了一遍然后晾了上去。雪白雪白的。林薇因为洗澡洗了太久感觉脸颊太热，于是开了一丝窗透进一点凉风。她又开始想他了，每天。十年来的每一天，她都不曾忘记过他。今天那道“闪电”又勾起了往日的回忆。
　　付北延和林薇都不会忘记那个十八岁的夜晚。付北延和父亲吵架，那天他回家吃晚饭，付远征难得在家，说到日后接管公司的事，付北延就梗着脖子说绝不接管房地产，本来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付北延的态度却惹怒了付远征。付北延知道这是林薇的痛，他绝不愿意再去触碰。然后就是付远征意料之中的大发雷霆。付北延夺门而出，才发现刚刚在餐桌上被父亲摔碎的酒杯残渣中有一小块嵌进了手背。
　　他随手把它拔了出来，好在伤口小，血也没流多少。
　　付北延不知道去哪里，于是就干脆回学校。邻近高考，有些偏科的学生就晚上留在学校补习。林薇也是其中一个。
　　“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家吗？”林薇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今天晚上有雷雨，所以学校补习班的老师没有照例留到十点。
　　“不想回。”付北延抱着球站了起来。
　　“听说你在附近租房子住？”
　　“对啊。”林薇把书包放在车篓里，踩上自行车踏板。
　　“收留我一晚吧，我和我爸闹翻了。我身上没钱。”付北延追上她。
　　“没钱的话就回家，你总不能永远这样。”她最看不起生活优厚还任性的公子哥儿。然而林薇的眼睛飘向付北延的手，一个明显的血痂，看起来刚形成不久。她忽然就动摇了。
　　林薇面无表情的骑着，可惜速度不快，付北延总是紧紧的跟着，“就今天，我保证！”
　　林薇停下车，看了他一眼，“你其他朋友呢？”
　　“他们都要回家，我总不可能死乞白赖赖别人家里去吧。”
　　林薇转过头去，没有说话，而是奋力骑着自行车。
　　“你这就是答应了啊！”付北延跑了起来，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栋半新不旧的大楼，没有电梯，甚至连楼梯连灯都没有，在摸着黑爬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楼后，林薇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然后随手开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里面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有一个自来水龙头突兀的安装在一个水池上方，地上是一床铺的很整洁的被子。
　　“没有床，你可以睡地上的吧。”林薇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这是唯一的选择。
　　她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套被褥，因为妈妈偶尔会过来，所以她也有备份。出租屋很小，所以两张床铺只能紧紧的挨在一起。
　　“还是第一次我妈以及李阿姨之外的人给我铺床。”付北延把篮球放在门边，穿着袜子走进了门。
　　“嗯，哪又怎么样？”林薇依旧面无表情的从书桌上拿了几本书，把两张床铺中间隔离了起来。
　　“别误会，我只是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挨那么近。”林薇拿了个杯子，从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付北延，“只有这个，喝吗？”
　　付北延看着昏黄灯光下站立着的纤瘦的林薇，赶忙接过了水，他早就渴了，咕嘟咕嘟一下子就喝完了笑嘻嘻的说“我还以为我们挺熟的了，毕竟我都来你家住夜了。”
　　林薇夺过杯子，“不想被我赶出去的话，闭嘴好吗？”
　　可是付北延看见她的嘴角悄悄地上扬了。
　　“吃糖吗？我刚刚突然在我口袋里找到两颗糖。”付北延已经躺下了，举着手里的糖。
　　“我刷过牙了，不过谢谢。”林薇从他手里接过糖，并没有吃。
　　“我这里没有创可贴，你的手要紧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买。”林薇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付北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伤，都快好了。”
　　书本很高，林薇转过头也看不见付北延的脸，她平躺下来，深呼了一口气。这时候，窗外的雷声开始愈演愈烈，隔着窗帘的闪电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的一清二楚。林薇听见付北延的均匀呼吸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难道雷声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吗？林薇把头蒙进被子里，可是才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得闷热得喘不上气。
　　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有什么害怕的东西的话，不同于一般女生害怕老鼠或者蟑螂，她害怕的就是这个夏天雨夜标配的滚滚惊雷。
　　于是林薇不得不坐起身来，她看见付北延抱着被子睡得很香，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没反应，于是她抿了抿嘴，用大拇指和食指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这下子付北延醒了。
　　“你干嘛？”他睁着因为被弄醒微红的眼睛，一脸错愕的看着林薇。
　　“能不能，借你一只手？”林薇披头散发的，闪电在她身后若隐若现。付北延一开始的确是被吓了一跳。
　　“借。。。什么意思？”
　　林薇深吸一口气“我害怕打雷，我想抓一抓你的手。”
　　付北延愣了两秒，刚想哈哈大笑嘲讽一番，却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那些这书？”
　　林薇默不作声的抽掉了两本书，这样不仅“围墙”还在，付北延的手也能从那个空隙里伸过来。
　　付北延在黑夜里微微笑了笑，从那里把手伸了过去。
　　林薇看着那只手指修长的手，突然就有些犹豫了，可是在一道亮彻天际的闪电出现的时候，她一瞬间就握上了那只手，那只温暖的手让她心也一下子温暖起来。
　　付北延感受到一只凉凉的小手抓住了他，很紧，却很软，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他忍不住也握紧了那只手，“别怕。”他轻声说。
　　林薇面对着那堵“墙”点了点头，她知道他看不见的。可是她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其实当时付北延很想问一句，她是否后悔当初救了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无论她是否后悔，一切都无法改变。而且，他认为这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不久，林薇的呼吸声就开始明显起来，付北延却睡不着了。他平躺在地铺上，想到父亲的脸色以及各种争吵。
　　闭上眼睛，竟然又是八年前的黑暗场景。他不由得又握紧了林薇的手，他感受到那只柔软的手在他手心里攥了一下，“还好，还好你来了。”付北延轻声说，八年来的梦魇在林薇踏入教室的那一刻才得以消失。
　　他感到无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