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明月》江边扫雪

1、第一章

　　蓝天机场大厦，一驾波音七四七象白色的银鸽划破长空，刚刚停驻。
　　他将视线投向舱门，自阶梯上姗姗走下一位女士，上披白色丝质长衣，白色长裤，随意得体而又不失之庄重。短发盈头，浓眉上挑，淡淡晨妆，衬着曲线优越美的中等身材，别有风致。她的步调不疾不徐，笃笃定定，给人一种坚定而又充满了自信的感觉。一位年轻的姑娘从后跟随，在人群中凝盼。
　　“吴霜”是女士低缓的声音，“我看这次我们可要好好放松一下，回家清清静静的休息两天了！”她不希望其他人来打扰，所以这次回国只告诉了凌明飞。吴霜会意的微笑了，她知道凌明飞会来迎接，吴霜是个聪明而又美丽的姑娘，在工作上很有才干，因为冷静严谨，所以深得凌云的器重。
　　很快吴霜闪目发现了那期待的身影，“凌姐，明飞在那里!” 她眉宇之间那欣喜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凌云看在眼里，也是深有感触，来去匆匆，又是许多天了。久别归来，似乎也该放松自己，但同时她也心事隐隐。凌明飞迎过来，吴霜迎向那道炯炯的目光，一抹红晕双颊悄现。他身形长立，向她微笑致意，然后接过凌云的皮包，
　　“姐，你们一定辛苦了，这次旅程觉得怎么样”
　　“ 还好，我们真的是收获不小！”凌云含笑，亲切点头：“我们上车说话吧 ”他们相继入车落座，“先送吴霜好了，明飞。”
　　“ 好，”他例行公事的动手从容操纵车子，离开了机场，缓缓行去。吴霜轻抚鬓发，悄然打量，他把握方向盘，衣著风采翩翩依然。细心的她察觉出，凌明飞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有些沉默，她以目示意，凌云看在眼里，有些不解。
　　“明飞，这些天，你还不错吧，工作上没有什么难处吧”凌云似乎不在意的。
　　“姐，你知道对于工作我向来是热情投入并乐于接受磨炼的，即便是有困难，也是难不到我的，所以呢还不错!”他撩一下眉头。
　　是啊，凌云想，一向踟躇满志，意志坚定的弟弟怎么会因工作上的一些挫折而郁郁呢，这不是凌明飞的性格，那么…… 凌明飞端正了坐姿，淡淡的口吻：“还是谈谈你们的沿途见闻吧!”
　　凌云深有感触：“遥途漫漫，当然比不上在家轻松与舒适了！”她加重了语气：“还好，有吴霜作伴，相互照料着，我们两个一路上便处处很有兴致了！”
　　凌云话里的深意令吴霜心内波动，赧颜带笑。 “是啊，一去半个月呢，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既紧张又兴奋，想想现在呢，终于回家了！”吴霜巧笑曼语。
　　凌明飞附和：“是啊，回家的感觉是好啊，如果不是久别的游子，是很难体会到的。”
　　凌明飞一向敬重为姐的品性，不须多言，意犹不忍，她付出的已经是太多了，“姐，这次也该彻底休息几天了，何必总是来去匆匆，怠慢自己的身体呢？”
　　“你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可是呢，细想起来，分心的事也不少……”
　　凌云一笑，多日不在，公司的许多事情她还无暇过问呢，另一方面，家事还尚未分心去想呢，念及此，她叹然把视线投向车窗外那一一快速掠过的建筑群。
　　“我到家了”吴霜下车，凌云在意的投向凌明飞，意喻他有所表示，但见凌明飞若无其事的点头送客，凌云立即和颜悦色的接过来：“你回去就好好休息几天吧，不要忙着上班来。”
　　“ 好，再见！”吴霜对他临行注目，款款而去。车子在飞驰，望着凌明飞，她思索着，没有说什么，当然她对此涉外一行战绩硕收还很满意，其实与有些刁钻的外商交涉并非是轻松的事，在每一个环节她都是力求保持冷静、审慎，努力支撑着局面，每把握好时机，每争取一步成功都暗舒口气，踌躇满志的自信，不喜形于色能够做得到也是很难很难，总算是不虚此行。就象是高手之间下一盘棋一样，等人大功告成归来了，也是精神疲惫毕露了。车子缓缓驶进一处白色的小楼，大门开处，宁姐早已迎出，殷勤问候过。穿过庭院，便可以见到曲池中已是名花盛开了，红绿相间，那可爱而色彩分明的花儿，那鲜碧的叶片硕大的让人感觉格外有生机，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这一切都倍感亲切。
　　凌云看到这景象，不由慨然了，“一别悠悠！算来时日，我去了没有感觉到多久了，人是回来了，而事物的变化，眼前的风色，令人惊服自然的神功了，看过去，好像是花芳也在迎接我呐！”
　　“姐，听你一说，我觉得这话倒有几分禅家味道了！”凌明飞笑了。 “真的吗？”凌云也不由感慨的笑了，“不知道志伟怎么样了？”
　　“还好，我去电话问过，他学习一直紧张，马上又要考试了，所以呢……”凌明飞摆摆手，余下的话不言自明，他知道，凌云同儿子志伟相聚的时候不多，志伟寄读在校，与家里相距不甚远，却是十天半个月的难得回来，即便是回来了也不一定见到他母亲。
　　凌云既然忙着公司的事，无形之中，自然也就冷淡了亲情，人的精力有限，顾此又失了彼，好在志伟敬重他的母亲，也很理解和体谅，凌明飞看着有些不忍心，但见凌云行止不定，很是辛苦，也就嘿然不多言了。
　　凌云步入客厅，埋坐在柔软沙发里，室内淡淡凉爽而温馨。凌云意态闲闲的，抱臂欣赏着宋朝的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这件作品是用白描画法将古仕女人物形态、衣鬓用粗细、虚实的线条表现的手法，显示了作者高超的技巧。这幅画是她自文物拍卖会上花巨资买下的，悬挂在那雪白的墙壁上已历三年了，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独独衷情于它。
　　凌云长舒口气，持杯啜茶，目光扫视过凌明飞，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进来的。此刻他正默坐一隅，双手环握着杯子犹豫。她轻轻摇头，从包中抽出一叠的照片，“明飞，你来看……”
　　堪培拉的落日，新德里的秦昭陵，新加坡的月景，曼谷星河下的圣塔……景物的一一再现，都真实的摄留下他们的行踪。 “这张怎么样？”她在意他的神情，从中抽出一张。
　　在一片明丽的霞光里，夕阳在天，姑娘把栏，悠悠仰望天际星云，双目明丽的含着沉思，周遭映染在灿若粉霞的光辉里，自有一种悠然意味……这位姑娘就是吴霜。
　　凌明飞信手拿过来，神情也是不在意，看来他倒是无动于衷的。
　　凌云皱起双眉，忽然听到：“可以开饭了吗？” 是宁姐来问，她已摆好了丰盛的午餐，也有洗尘之意了。凌运回过头来：“我们先吃饭吧！真是饿了。”她方感觉的确有饥饿感了。
　　夕阳落山，已是黄昏时分了。
　　凌云一觉醒来，走向窗外，小睡了几个小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明天应该去公司了，悬浮的心终觉放不下，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想了许多，不知道志伟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孩子从小善解人意，晓事明理，聪明好学。想想当初因为顾及工作，冷落了家庭，终于有一天丈夫胥雨淹不满，在家庭和工作的矛盾加剧，谁也没有争取到圆满的解决，一个家庭便宣告解散了，结婚才五年，事情不期然会是这样，这一切，谁之过？他不满而失望了，他抱怨，“我苦心追求到的不是一束温室里的水仙，而是一枝向往风雪冬季里的寒梅，不知回头的女强人……” 他曾央求：“雨淹喜欢柔肠脉脉的你，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男人就不同了，男人应该自有一番事业，我需要得到你的鼓励与支持，只要你推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我们的家里又回归到从前那样温馨与宁和……我不愿再受到冷落…… ”
　　雨淹，他是那样的不体谅人，当初他那么的体贴细腻，然而大男子主义气概也是那么严重…… 回想今日的成绩，难道不是昨天付出一切的努力，多年来苦心经营所换取来的吗？但许多年来随着时光而奔波拼搏，青春与芳华的悄然逝去，也失落了一份人世之间最美好而诚挚的爱情，如今抚今思昔，细细想来，那时也的确难为了他，嗷嗷待哺的小儿，常常得不到母亲的照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那时她虽然急在心头，欠疚不安，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公司又不甘半途而废，顾此失彼的却又分身无术。也是难为了他工作和家里，劳劳碌碌的忙乱不堪了，婉劝他请来了宁姐，帮助照料，可是雨淹他说什么，保姆再好，请问能代替他的母爱吗…… 为什么家庭与事业之间总有矛盾，冲突，难能统一，他的立场观点是男人尽可大有作为，贤妻才是内助，而我们之间，阴阳颠倒，凌云开创了新举，极大的损伤了他的自尊，也冲击了他的高傲。孩子介于其中，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会是多么大的创伤，志伟学习刻苦，一向不用费心，当涉及孩子所归属一方时，志伟究竟与父亲感情深厚，因为他照料的最多，但是他说：“跟你母亲去吧，讨还母爱”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令她当场愧疚，当场泪落。志伟恋恋不舍，但还是顺从跟随了母亲，志伟已经步入校府，可以长时间寄读在校了，自然不用多少照顾了，雨淹的深意，凌云感动之余也深为感慨，如今他怎样了，凭心而论 “是我有负于你太多了……” 试问有多少女人想有所作为，却受夫子家庭世俗的羁绊，而不得已自甘隐退，唉。
　　“叮呤……”桌上电话声突然响起，唤醒了她的深思，她接过来，抬头看过墙壁上的钟表，不觉中已是七点了。她想起明飞，向楼上走去，轻手叩门，无人应。推门而入，这是一间宽阔而洁净的卧室，只开着一盏壁灯，屋宇内静静的，依然很明净，窗子开着，晚风拂入，凉意丝丝的。

　　凌云走上前合上窗叶，寻望到床前枕边露出书角，是什么书令凌明飞这么珍视，陪伴在枕边，于是她好奇的拿起，精致的扉页，嵌着书名《如蝶乡情》，书中夹着一叶纸笺，这是明飞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