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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荊棘(十一) ...

  •   沈光暉閉著眼睛,習慣性地伸出手往床邊的床頭櫃上摸,打算撈過手機來看看現在時間,可今天卻怎麼都摸不到應該在那個位置上的手機,索性睜開眼睛,眼前的天花板不是熟悉了五年的那個天花板,渾沌的腦袋開始運作,這才想到昨天的車禍,以及現在他正因骨折在住院的事實。沈光暉躺在床上,抬起受傷的右手,試著動一動手指,除了開刀留下來的傷口還有些許疼痛感,並沒有預期來的痛。沈光暉回想昨天早上的場景,他先是無比鬱悶的起床,鬱悶的原因他不願去多想,就直接推給普羅大眾的欺世藉口:『週一症候群』、『收假症候群』—通常發生在連假結束或是周末結束後的第一個上班日,無法將心情從放假中調適過來,進而造成生理與心理方面的不適。
      沈光暉在洗漱收拾完畢後,換掉一身睡一,拎了工作包準備出發上班,在門口掏鑰匙時,目光掃過角落一把鑰匙—是腳踏車大鎖的鑰匙,此時心裡出現一道聲音提議:『不如今天就騎腳踏車去上班。』起初上班時為了健康著想,曾經騎車上下班過,但這個好習慣只維持不到三個月,就因為換季太冷而作罷。現在窗外天氣看起來挺不錯,陽光照得室外一切都帶著金黃色,氣溫也不高不低,秋高氣爽,擇日不如狀日,沈光暉決定今天就騎車上下班。
      一路搭電梯來到大樓地下室的停車場,來到專屬停車位,沈光暉一把掀開蓋在腳踏車上的帆布,因為長時間沒有使用帆布上布滿灰塵,飛揚的懸浮顆粒惹得沈光暉咳嗽連連,但這並沒有打消他對於腳踏車的熱情,確認煞車沒壞,前後輪都有氣,鍊條齒輪都沒問題,沈光暉興致高昂的牽著腳踏車出社區,途經警衛室時警衛還跟他打了個招呼,「騎車上班?真難得。」
      沈光暉拍拍腳踏車坐墊,笑著回答:「該帶它出來遛遛了,怎麼說也花了一大筆錢,成天堆在地下室生灰塵太對不起它了。」
      「哈哈,年輕人多運動也好。」
      沈光暉笑著和警衛揮手,跨上腳踏車,一騎紅塵入車流。

      記憶到這裡停止了,之後呢?自己是怎麼出車禍的?他又仔細地回想一次,記憶始終停留在他騎車出社區的那一刻。沈光暉沒受傷的那隻手揪著頭髮,試圖用疼痛來幫助腦袋清醒,以便回想昨日意外的經過,但什麼幫助都沒有,出社區之後的記憶像是被狗舔過的碗盤,啥都沒留下。
      沈光輝那邊製造的動靜不小,何鏡弦也被吵醒,昨晚為了照顧沈光暉她窩在病房的沙發上將就一晚,現在一動就渾身痠痛。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往病床方向看過去,只見沈光輝已經醒了,左手撐著頭,頭髮遮著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姿態感覺不妙,何鏡弦正要起身,腳一動作,一股疼痛從小腿開始蔓延,看樣子是昨晚睡姿不良,亦或是保暖不夠,小腿抽筋了。何鏡弦咬著牙緩慢的把腿伸直,用意志力提醒自己放鬆來舒緩抽筋的現象。
      何鏡弦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沈光暉的注意,轉過頭來只見何鏡弦咬牙切齒的瞪著自己的腳。
      「姊,妳怎麼了?」
      「…抽筋了…」
      「痾…那怎麼辦?要幫妳叫護士來看看嗎?」
      「抽筋叫什麼護士?別給人家添亂,不只手摔斷連腦袋也摔傻了嗎你?」何鏡弦一眼瞪過來,這一眼神讓沈光暉方才的心慌感消失殆盡,一股安心感浮出。就像是一個人在國外晃蕩,四周都是看不懂的文字、聽不懂的語言,不熟悉的建築風景,卻忽然在街角看見一家麥當勞一樣的親切。
      等到那股疼痛感過去,何鏡弦才緩慢的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到病床邊,仔細的觀察沈光輝的臉色。除了有點慘白之外並沒有異常,何鏡弦又伸手摸了摸沈光暉的額頭,體溫正常。
      「你早餐想吃什麼?我買過來。」何鏡弦說著拿起牙刷牙膏往廁所走去。
      「隨便吧!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伴著廁所關門聲,何鏡弦的抱怨也一併傳入沈光暉耳裡,「你知道最難買的東西就叫隨便嗎?」
      「我就真的不知道要吃什麼,又不太餓。」沈光暉看看手機的時間,現在才七點,比自己平常起床的時間還要早了整整一個鐘頭。
      沈光暉打開通訊軟體,鋪天蓋地問他發生什麼事情的訊息一則一則跳出來,他只選了上司跟幾個較為親近的朋友回覆。回覆完畢,何鏡弦也洗漱完成走出廁所,臉上和前額髮梢的水珠沒擦乾,洗漱用品放好後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個小縫,陽光沿著細縫漏進房內,光線折射在何鏡弦髮梢的水滴上,閃閃發光,配上淡金色的側臉,那一瞬間,沈光暉想拿筆畫下這一幕。

      「下床,我扶你去廁所洗臉刷牙。」何鏡弦一把掀開沈光暉的被子,被掀者上一刻還沉迷在方才的陽光美人與水滴,這一掀被嚇了他一大跳。
      「發什麼呆,有必要嚇成這樣子嗎?不就腿嗎?還不讓看啊?」
      沈光暉連忙一把扯回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不是,妳不懂就別亂掀男生被子。」
      何鏡弦滿臉狐疑的看著他,「怪了,換做之前你只會故作三八在那邊嚷嚷,現在是換個地方住換個脾氣?你臉皮什麼時候那麼薄了?」
      「有的玩笑可以開有的不行!妳不必扶我,我可以自己走。」沈光暉緊緊抓著被子,那樣子像是被輕薄過的黃花大閨女。何鏡弦本還想繼續逗他,但轉念想到等等要先出去幫彼此買早餐,來回的時間算下來不知道夠不夠用,只好作罷。
      「行,你自己走,我先幫你把牙刷牙膏毛巾拿進廁所,你再慢慢挪過來。」
      沈光暉看她拿著東西走進浴室才鬆下一口氣。方才看她看呆了的事情可不能被知道,被發現自己多年來在她面前那個玩世不恭的形象就要崩了。一但崩了,很多過去帶著玩笑的邀約與肢體接觸都會一律被拒絕。認識那麼久,沈光暉一直都明白,何鏡弦之所以沒有特別拒絕自己的親近,一來跟自己這張臉有很大關係,二來何鏡弦並沒有把自己定位在交往選擇的一員,如果沒猜錯,何鏡弦是真把自己當弟弟對待。從各方面對自己的照顧與相約出去的場合,都跟君君相差無幾,只差沒一起出去喝酒了。其實陳文寧在這點上看得很明白,何鏡弦之所以跟她不一樣,就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參雜著男女之間的愛情。她喜歡自己的外表沒有錯,但也就僅止於外表,其他就只有姊弟之情。前天之所以大膽告白除了想趕走陳文寧之外,也帶有一點僥倖。說不定何鏡弦對自己外表的喜歡能夠讓她答應自己?可惜,這場賭局他賭錯了。這項事實讓他原本就很鬱悶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好像一切都很順遂的人生從那一刻起開始變得不再順利。自以為傲的繪畫天賦其實是母親最厭惡的父親留給自己的,自以為帥氣的外表第一次在男女關係方面吃鱉。難道自己是遇到了近年女生很愛討論的水星逆行,諸事不順?

      何鏡弦小跑著出了院區,跟對街的一個路邊小攤販買了兩碗鹹粥,正要結帳時包裡的手機響起,付完帳後接起電話,話筒裡傳來何母的聲音:「妳們醫院附近哪裡有停車位?我跟妳爸準備開車載沈太太去醫院。」
      何鏡弦拿開手機,看了看螢幕,打來的電話號碼是何父的。和母大概是覺得用自己的號碼打過來自己會拒接吧!對於自己在母親心中如此幼稚的形象何鏡弦也是無言以對。
      「醫院後面有一個大型停車場,你們報我的員工證件號碼,停車費應該可以打折。」說著報了自己識別證上的員工號碼,「沈光暉的病房在E棟的1309病房。」
      結束通話後,何鏡弦加快腳步,爭取在上班前吃完早餐。

      何鏡弦一路小跑步,回到病房時沈光輝正從廁所一跛一跛走出來,艱困萬分地挪動那兩條裹著紗布的大長腿,畫面極其滑稽。何鏡弦放下早餐要過去扶他,被他揮開拒絕。何鏡弦拿他沒轍,伸手接過他手上的盥洗用品,坐在沙發上觀賞沈光暉的企鵝行走。
      沈光暉好不容易挪到床邊,鬆了一口氣往床上坐,正好撕扯到膝蓋上的傷口,「嘶—」沈光暉痛得呼出聲音,何鏡弦連忙上前查看。
      「看吧!跟你說我扶你你又不願意。」何鏡弦嘆了口氣,蹲下來想看看傷口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膝蓋上的傷口只是皮外傷,剛剛彎膝皮拉到罷了。」沈光暉繃著一張臉把兩隻腳都挪上床,又用屁股慢慢挪回病床中央。何鏡弦見狀只是搖搖頭,從床邊搬出用餐的小凳子,幫他擺好粥後,坐回沙發上開始吃早餐。
      「對了,你媽今天要來,我爸媽開車載她的。」何鏡弦漫不經心地提起,抬起眼偷喵沈光暉的表情,想藉此試探一下他的情緒狀態。
      「……是喔…也好…她自己一個人來也麻煩,搞不好又要大包小包帶一堆,幫我謝謝伯父伯母。」沈光暉表情沒什麼變化,仍用沒受傷的左手慢慢地舀粥。「對了,昨晚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她現在要忙著打國際官司,還要分神來照顧我不好。」
      何鏡弦輕輕點了點頭,收下了他這一次的道歉,「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她有權利知道,當然,跳過你擅自聯繫她我也有不適當的地方。但我得上班,沒辦法一直待在這照顧你。」
      「其實我自己待著也沒問題的,你看我自行下床還是辦得到的,為什麼妳那麼堅持要有人留著陪我。」
      何鏡弦抿抿嘴唇,拿起一旁的奶茶喝了一口,說:「還是得留一個人照顧你吧,要是你打點滴的時候睡著了,點滴回血就不好了。」
      沈光暉盯著何鏡弦的動作,方才那個抿唇他也看見了,更何況他也沒再打過點滴。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拿起湯匙繼續跟早餐奮鬥。
      何鏡弦三兩下解決完早餐,看床上那位還在很不熟練的用左手跟早餐奮鬥,看看時間,八點十分,離上班打卡還有一小段時間,拿著水壺起身離開病房往護理站走去。護理長昨天晚上在,今天早上自然不當值,整個護理站正值早晨交接班,一團混亂,何鏡弦一時不知道該找誰交代情況,只好摸摸鼻子走人。走進茶水間倒水時才想到昨天對於藥物過敏的懷疑,不知道護理長有沒有通知醫生更換止痛藥,雖然現在只是懷疑,況且也不清楚沈光暉的異常是不是因為藥物引起的,但總歸是個保險的做法。想去護理站查閱病歷但現在過去只會遭人白眼,何鏡弦只好加快手腳倒完水往病房走。
      倒完水走回病房沈光暉那碗粥已經吃完,連帶的早上的藥也吃完了。
      「你動作怎麼那麼快,我只是去倒個水。」何鏡弦愣愣地放好水壺。
      「還好吧!剛開始是粥燙所以我吃得慢,後來有點涼了吃得就快了,我就想趕快吃完好吃藥,今早起床後手上開刀的傷口越來越痛了。」語畢稍稍動了右手,傷口的疼痛仍然持續著。
      「你藥全吃了?」
      「對阿,怎麼了嗎?」沈光暉面帶疑問的抬頭。
      「嗯…看看都開了些什麼,總共幾顆藥?」
      「三四顆吧?放在小杯子裡我直接吃了沒細算。怎麼了嗎?不外乎就消炎止痛的吧?」
      「是啊…」
      「…跟昨天問的藥物過敏有關係?」沈光暉試探的發問。
      「沒,我們主要懷疑的是注射用藥,不是口服藥。」
      「是喔…那我要注意有什麼症狀嗎?」
      何鏡弦想了想,深呼吸,下定決心開口:「你還記得你手術完畢醒來之後的事情嗎?」
      沈光暉愣了愣,心裡一閃而過殘缺的那一段記憶。他從出車禍那個早晨之後的記憶就沒有了,像是一條吊橋斷了一截,等他醒過來後他已經在吊橋另一端,怎麼走過來的他都沒有自覺,這感覺讓他心慌,但此時此刻卻又找不到解決方法。
      何鏡弦見沈光暉開始發呆,試探性的問道:「如何?有印象嗎?」
      「嗯,沒什麼,有點混亂,我記得一醒來就被妳綁在床上,還在想現在是什麼綑綁play?」沈光暉略帶輕挑的語氣,默了還用眼神勾了何鏡弦一下。看他這反應,何鏡弦也不打算跟他扯嘴皮。
      「想得美,想被我綑綁play憑你還差得遠。」何鏡弦收拾完私人物品放進背包內,背起背包,「我去上班了,你注意安全,有事按護士鈴,我會請他們特別關照一下的。」
      「哇…特別關照?所以我現在算是vip嗎?」沈光暉背靠在枕頭上,拿出手機開始滑,「對了,妳有充電線嗎?手機快沒電了。」
      何鏡弦從包裡拿出充電線,替他把變壓器插插座上,「好了吧,大少爺還有什麼其他需求?」
      「讓我想想,難得妳願意服侍我。」
      「我去上班了,你就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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