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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荊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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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一過,豆花停好車,跟豆花妹兩人一同打開酒吧的鐵門,兩人一手一袋食材正準備從半開的鐵門下鑽進店裡,身後傳來的動靜成功讓兩人停下動作,轉過身子,只見何鏡弦拖著兩個沒看過的人走了過來。
「天還沒黑就要來喝酒,姊妳真的太墮落了。」沈光暉一手被何鏡弦拉著,嘴上還不忘調侃。
「閉嘴!」何鏡弦對沈光暉大吼一聲,看戲的豆花也被這聲「閉嘴」給嚇到,手上的塑膠袋差點掉到地上。
豆花正想開口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就被豆花妹拍拍肩膀止住嘴。只見何鏡弦一手拖著一個人,其中一個大男孩看起來像個大學生,看那與何鏡弦對比的身高怎麼都有近一九零;另一位女孩子長得十分精緻,一頭長髮披肩,可臉上掛著眼淚,紅通通的眼睛像隻小動物被欺負一般帶著委屈,實在是我見猶憐。
「豆花,能不能借一下場地,我需要一個私人一點的空間。你們繼續備你們的料,不必管我們。」何鏡弦一句話打斷豆花看熱鬧。
豆花與豆花妹兩人對視一眼,沒多問什麼就領著三人一同進入店裡。豆花把最靠近休息室的那張桌子整理出來,又搬了一張椅子過去,末了把休息室的裡屏風搬出來,隔出了一個小空間。
何鏡弦向豆花點點頭表示感謝後,拉著另外兩人一同就坐。沈光暉是第一次來酒吧,對於店內的擺設與裝潢很是好奇,一雙眼睛到處瞟,完全停不下來。陳文寧則是抽抽噎噎的,眼淚滴了整路愣是沒停過,不過人每就連哭起來都是美的,何鏡弦不禁在心中感嘆一句:人正真好。順手抽了張衛生紙遞給她,轉身離座去倒了兩杯水過來。
何鏡弦回座後,清了清喉嚨,像個會議司儀般開口:「現在我們來好好捛清一下關係。第一,我跟沈光暉沒有在交往,他剛剛說的都是胡說八道。我們只是鄰居兼朋友,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關係。」
陳文寧擦擦眼淚,一雙眼睛還是紅通通的,泛著淚光看過來,那委屈的小表情讓何鏡弦心裡揪了一下,暗道這些顏值高又愛仗著顏值撒嬌的人真該去什麼地方統治世界,而不是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搗亂。
「至於你們兩個人,就趁今天這個機會這個地點好好談一談,你們之間到底什麼關係,然後之後打算怎麼發展,都趁這機會好好搞清楚。我去跟出借場地的老闆打打招呼。」何鏡弦說完離座,往廚房走去。
廚房門一開,不意外看見豆花兄妹檔就躲在門邊偷聽,看看料理台上一堆食材還跟方才一樣裝在袋子裡絲毫沒動過,何鏡弦下巴點點流理台方向,搭著豆花妹一同去整理食材。何鏡弦都進來了,外面兩人的恩恩怨怨跟自己又沒多大關係,豆花很快地放棄了聽牆角的打算,轉身走過來幫忙備料。
「不是愛聽八卦?怎麼不繼續聽?」何鏡弦邊洗菜邊用手肘撞了站在身邊挑菜的豆花一下。
「妳又不加入,外面那兩個人我見都沒見過,八卦個鬼?」豆花又挑了幾把菜,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就問:「那個男生,該不會就是君君口中那個一直跟妳搞曖昧的小弟弟吧?」
這問題惹得何鏡弦直翻白眼,「什麼小弟弟?也才小我兩三歲吧!還有什麼搞曖昧?別聽君君胡扯。」
豆花妹也湊過來,「你們今天是怎麼一回事?修羅場?三角戀嗎?」
「真是夠了…」何鏡弦扶扶額頭,從頭開始解釋今天這件事的始末。
廚房外,沈光暉與陳文寧留在座位,其中除了陳文寧抽抽噎噎的聲音之外,沒有其他聲音。陳文寧看著沈光暉的眼神流連在店裡各個地方,就是沒有一刻是在自己身上的。想想不禁又悲從中來,帶著剛哭完的鼻音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沈光暉這才收回到處亂飄的眼神,打從進酒吧以來他第一次把目光放在陳文寧臉上。沈光暉對於女生的長相並沒有什麼概念,對他來說純粹就順眼與不順眼,看順眼的可以當朋友,不順眼的即使不當朋友也不會刻意保持距離,如果有邀約也不會特別拒絕,一律保持在陌生人以上朋友未滿的階段。這樣的作風配上那張臉,身邊女性友人往往比男性多。損友們也常說他艷福不淺,三天兩頭跟不同的女生出門約會,羨煞旁人。何鏡弦也不只一次說過他是渣男,成天欺騙單純妹子的感情,但他不這麼覺得,他又沒同時跟她們交往,怎麼算得上是渣男?
也因此對於陳文寧的問題,沈光暉只是抓抓頭,「那要看妳的喜歡是哪一種喜歡了。」
「男女關係的那一種喜歡。有沒有?就算只有一點點?」
沈光暉聽了皺皺眉頭,很是苦惱地說:「男女關係也分很多種阿,朋友之間也是一種喜歡,上床又是另一種喜歡,柏拉圖式的又是一種,妳是想問哪一種?」
聽到沈光暉的回話,陳文寧一張小臉紅了起來,低下頭,小聲地開口:「男女交往的那一種,就你說的那幾種全部。」
沈光暉聽了從背包裡拿出紙筆,開始在上面畫了三個大圓,三個圓彼此倆倆交集。陳文寧看著沈光暉在上面分別寫了方才他提的三種喜歡:朋友、上床、柏拉圖。
「對我來說,男女之間感情分為這幾種,妳的話就在…」說著筆在朋友那一個圈圈點了點,「就在這裡。」
陳文寧看了眼眶又開始泛淚,「就只有朋友?我陪你那麼多年你就只把我當朋友?」
沈光暉撇撇嘴,筆又往上床那一個圈圈偏一點過去,「那就算是在這一個位置吧!」
「…」陳文寧藏在桌面下的雙手抓著裙擺,手背上青筋緩緩浮現,掌中的布料被抓出皺痕,「那她呢…」
「誰?」沈光暉覺得無聊開始轉筆。
「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沈光暉手上轉動的筆停了下來,「…那跟妳沒關係吧…說實話,她現在既是我鄰居又是我朋友,她媽又是我媽的好朋友,跟我和妳之間比較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
「就說不一樣…」
「我問哪裡不一樣?」陳文寧情緒終於爆發,對著沈光暉劈頭就是一句:「不就是因為她沒那麼喜歡你你不甘願所以她才我們這群人不一樣不是嗎?」
陳文寧起身用力槌桌,「砰」的一聲引得豆花往廚房門靠過去,打算看看情況,如果失控還得出去控制場面,畢竟店是自己的。他耳朵靠著門,回頭對何鏡弦挑了挑眉—有情況一起出去?何鏡弦想了想,對著豆花點點頭。
「我從大學就認識你,期間為你做了多少事我已經數不出來了,我給你的那些明示暗示你都無視,你當我是頭驢用根蘿蔔吊在前面就會乖乖往前走嗎?你上次那幾幅畫也是我靠出版社的人脈居中牽線才能賣出去的,養頭白眼狼都知道要回頭咬一口,你就這麼不上不下的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沈光暉聽了有點不耐煩,「就是這樣所以我不喜歡跟妳們處那麼近,大家都是朋友這樣不好嗎?非得弄個女朋友在一旁,如果我身旁真有一個女朋友妳們就不可能各個都跟我處得那麼好了。」
廚房內的豆花聽了方才沈光暉的話臉上表情非常精彩,連忙輕聲問正忙著在切菜的何鏡弦:「那小子是個世紀大渣男耶,我這輩子還沒看過這種人,憑那張臉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是個陽光小狼狗,想不到啊…」
「狗個屁,等等摔玻璃杯你就知道心疼,好好看著,別出事了。」何鏡弦頭都不抬一下,「我已經不下一次告訴他別這麼跟女生相處,總有一天出事的。」
「等等,我偷偷開一個縫看看。」說著豆花輕手輕腳把廚房的門推開一道縫,一隻眼睛透過門縫看向那兩人的座位。
「既然都要當朋友,憑什麼她就能不一樣?你是真喜歡她?喜歡到可以跟她當朋友也想跟她上床甚至只是柏拉圖式戀愛你都願意?」
陳文寧的控訴聲隨著門縫傳進廚房,豆花聽到張大嘴往流裡台邊的何鏡弦看過去,被看著的人停下手上動作,抬起頭往門口看過去。
「我剛剛就說了這跟妳沒關係。」
「怎麼會跟我沒關係?我說喜歡你你到底要裝傻到什麼時候?」
「我怎麼裝傻了,這是妳第一次跟我說妳喜歡我,之前妳什麼都沒有說過好嗎?」
「我沒有說過?」陳文寧臉色一變,「聖誕節情人節約你出去還不明顯嗎?你生日我年年送禮不明顯嗎?連你近期那些慘不忍睹的畫都是我幫你居中牽線才賣掉的,這還不明顯?」
沈光暉臉色一沉,「不要扯到我的畫,這跟那沒關係。」
「我就偏要說,你近期每幅畫都糟糕透頂,聽說創作者的心靈主導著整個作品的走向,你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最近畫那麼差?為什麼要突然跟她告白?你們維持這個狀態很久了不是嗎?」
「畫怎麼樣是我的事,我在重申一次,跟妳沒有關係,還有…」沈光暉也站起來,冷著一張臉俯視陳文寧。
「我從來沒有要妳幫我賣畫,賣不出去我一樣有養活自己的本事,不需要靠畫吃飯」
陳文寧拎著包包流著眼淚跑出酒吧,在門口撞到正準備來上班的豆仔。
「誰啊…怎麼會在這裡…」豆仔被撞得莫名其妙。
陳文寧一把推開豆仔,「滾!擋路!」
「莫名其妙…」豆仔滿頭霧水的走進店裡,就看見店裡站著一個陌生男人,店長從廚房裡跑出來,嘴裡嚷著:「快去追那個女生,別讓她想不開了!」
前因後果都沒搞清楚的豆仔就這樣被豆花趕出店裡。何鏡弦跟在豆花身後出廚房,走到沈光暉面前,沈光暉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依舊面無表情地保持著方才的動作,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裡。何鏡弦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依舊沒有反應,乾脆一把抓起沈光暉襯衫的領子用力晃,嘴上不忘大聲喊:「小高個!你搞什麼鬼?什麼情況你還發呆?」
沈光暉這才回過神來,目光重新聚焦在何鏡弦臉上,頓了頓,彷彿忽然想通了什麼一般,雙手抓住何鏡弦肩膀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告白我也告了,親也親了,妳願不願意跟我交往?」
豆花縮在吧檯裡正好看到何鏡弦被親的那一幕,連忙伸手摀住自己的嘴,以免控制不住發出尖叫聲。比起這邊豆花心情的跌宕起伏,那邊何鏡弦與沈光暉的氛圍像是一攤死水,完全不像是告白場景,何鏡弦面無表情地看著沈光暉,沈光暉皮笑肉不笑的回望著。
「你在開什麼美國玩笑?」何鏡弦雙手交叉抱胸,「還有她剛剛說你的畫,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
沈光暉那張笑臉依舊完美,「沒在開玩笑,我很真誠的邀請妳做我女朋友,妳這反應我會傷心的。」
看對方在自己面前築起一道看不見破綻的牆,何鏡弦打算先退一步,轉身扶著椅子坐下來,對著沈光暉揚揚眉,示意他一同坐下。兩人雙雙就坐,何鏡弦雙手撐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沈光暉,「我再問你一次,發生什麼事了?」
沈光暉依舊擺著笑臉,用手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漫不經心地說:「真不敢相信,我人生第一次告白居然被無視到這個境界…」
「你那不叫告白,你那叫逃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最近也沒聽你抱怨工作的事,何況依你的腦袋你份內工作對你根本就跟呼吸一樣簡單。」何鏡弦想了想,「還是你家裡發生什麼事了?阿姨怎麼了嗎?」
「……」沈光暉笑臉依舊,目光卻從何鏡弦臉上移往桌面,何鏡弦抓到一點線索,再接再厲,「你上個禮拜回家對吧?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都沒有,我是在問妳要不要跟我交往,妳不要扯開話題。」
「到底是誰在扯開話題?」何鏡弦低下頭想了想,方才陳文寧說了畫什麼的,跟他家有關又跟畫有關的,如果沒意外,應該是…
「我沒有,一直都是妳在顧左右而言他,我再問一次,妳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沈光暉一直執著於何鏡弦的回應,越是這個反應越讓何鏡弦覺得可疑。
「你爸怎麼了?他回國了嗎?」
「……」沈光暉臉上的笑終於碎裂,一直上揚的嘴角垂下來,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現在像一攤死水般看過來,認識那麼久,何鏡弦還是第一次看見沈光暉這個表情。
「你想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何鏡弦盡量放低語速與語調,「一個人悶著會悶出病的,試著說出來會舒服一點。」
沈光暉彷彿聽了什麼笑話般「噗哧」一聲笑出來,「這句話妳是最沒資格對我說的。」語畢推開椅子起身往門口走,何鏡弦見狀連忙對豆花說聲抱歉便追上去。
「我還以為會看到什麼修羅場結束後兩人真心相對的告白現場,爆米花跟可樂都準備好了就讓我看這個?」豆花惋惜的說著又轉回廚房準備開店事宜,無視掉一旁豆花妹不贊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