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探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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汏清帝国，邕城十三里街，吞吐堂。
吞吐堂是十三里街最有名的茶馆。它刚刚开张的时候，来的人不过小猫三两只，冷冷清清的，大有倒闭的架势。不知何时，吞吐堂突然名声鹊起，众多达官显贵都来光临。一时间，门可罗雀的吞吐堂改头换面，店面扩大了几十倍，增设了隔音很好的雅座，最后还修建了吞吐客栈，专供远道而来的客人休憩。
刚开业的吞吐堂，什么人都能进来小饮一壶温茶，随着店面越做越大，吞吐堂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非达官显贵及持有老顾客请帖的人，不得进入吞吐堂。
这一规矩的立下，在邕城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老百姓摸不着头脑：一个茶馆，怎么摆起谱来，比天子还嚣张？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开的，说这吞吐堂，表面上是一个茶馆，其实内里是个风月楼，还是个黑市。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出了花样，到街上走一圈，逮着个人就问吞吐堂，那些好心的邕城人就会说出七八种不同的“吞吐堂”来，着实叫人大开眼界。这件事最终惊动了天子，吞吐堂被搜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端倪。天子正沉浸在打败殖民国普尔多斯的喜悦之中，没太去追究，既然是个茶馆，做大了，摆摆架子也没什么。只是一来二去，天子对吞吐堂却也有了强烈的好奇，人到中年，似乎想探究的事也多了起来，他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向文武百官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诸位爱卿，寡人这几日被宫外的流言碎语所困扰。
“想必诸位爱卿也是去过那架势颇大的吞吐堂。寡人想知道，那吞吐堂，有何吸引之处？为何诸位爱卿都愿意到那儿静心、谈论国事？”
满朝文武百官：“臣等不敢。”
天子缓缓扫视着卑躬屈膝的官员，忽然督见角落里有个略微抬高的身影。是个七品小官，年轻英气，官位显然是刚上任不久。他虽然跪着，却有意无意的往天子的方向看上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天子皱了皱眉，缓缓与身边一位中年宦官说道：“阿灵，下了早朝，叫鬼鬼祟祟瞧着寡人的那厮来御书房，朕有事要与他攀谈。”
“诺。”
“微臣叩见陛下。”年轻的七品官员诚惶诚恐地向圣上请安。他有点惊喜，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皇上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要说的事，竟然可以如愿说出来。他有些受宠若惊。
“起来吧。汝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现下做的什么官？找寡人何事？”
“回陛下，微臣姓陈，名山寿，字安之。微臣自小生在邕城，现下在陵茂做个知县。
“微臣这次来，是想与陛下谈一谈吞吐堂。”陈山寿看起来很坚定。
“尔等鼠辈，还想与寡人谈？”天子嗤笑，“汝说，寡人听，说得好了，汝想要金银财宝，妻妾成群，寡人都能满足；但敢乱说一个字，或者让寡人听得无聊了，汝的小命，就会不保。”
陈山寿笑笑。这个皇帝，在朝臣面前颇有些威严，私底下却有一颗仁善之心。即使说出这种吓人的话，官员们也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继续面不改色地说政事。
陈山寿娓娓道来：“早年，吞吐堂只是一个小茶馆，微臣的爷爷经常带着微臣到那里喝茶……
“突然有一天，吞吐堂闭门谢客，店门口再亮起夜灯时，老百姓就进不去了，能进的尽是一些达官显贵……
“微臣好奇，托爷爷找了些关系，得到一张请帖。一进店，小二就请着微臣往里走。微臣与他走到一个门前，正奇怪为何古朴的茶店会有这样的暗门，就被请下去了。”
“暗门”
“是的，暗门。”陈山寿轻呼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那里面，有着朝廷已经下令禁严的‘有毒的东西’。”
“当真？”天子一改慵懒的状态，眉头形成“川”字，他用手抵着头，陷入沉思。
这个东西，荀泽霖不是全部销毁了吗？还挨家挨户地搜，把整个国家快掀得底儿掉，彻底地断绝了后路，怎么不到五年，又出现了？
“微臣亲眼所见，真切得很。”陈山寿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些，“怕是败国又一个死撑着的手段。”
天子拧了拧眉心：“汝可以走了，寡人还要再捋捋。”
“微臣告退。”
天子突然叫住陈山寿：“汝多大了？家有几人？可否娶妻？”
“回陛下，微臣今年二十有八，父母双亡，爷爷健在，有妻子相伴。最小的女儿今年也有十岁了。”
“汝的爷爷，寡人可认识？”
“回陛下，爷爷姓陈，名其华，字成文，号墨竹居士。”
“墨竹居士……原来是那个妙手神医。”
陈山寿离开了，天子将中年宦官叫到身旁。宦官察觉到天子的疲惫，顺手为他点上桌上熏香。
天子欣慰地看他一眼，又望向桌上未批阅的一沓沓奏折，轻轻叹气。末了，他看向宦官，脸上显出哀伤的神情：“阿灵，他说，他的女儿有十岁？”
“回陛下，微臣听的也是如此。”
“十岁啊……”天子满脸惆怅，“想来寡人的昭儿，也有八岁了吧？”
“回陛下，是。”
天子抬头望向窗外的云，好像又不是在看云。他的眼睛穿透了云，眺望遥远的天边。
“昭儿啊，你现下在哪里受着苦……”
“安，我要去一趟汏卿，你……想一起去吗？”普尔塔问安静看书的安。
安将埋在书里的头抬起：“少校，我还没有做这样的准备。”
“这样啊。那你就呆在家吧，可要乖乖的，不要欺负哥哥。”
“好。”
十天后，汏卿皇城，安定宫。
“微臣陈山寿，叩见陛下。”
天子望着跪在地上的陈山寿，缓缓地说：“陈县令，汝说，是否应该对那吞吐堂采取些行动了？”
“臣认为可以。这几天，负责走私的蛮夷来此地观察货运详情，不过几天便要离开。此时不将这一干恶贼一网打尽，又更待何时？”
“嗯……如此甚好。”天子摸了摸下巴，“寡人也要一同看看，这仇家究竟长个什么样。”
陈山寿一惊，猛地抬起头：“陛下，您莫非是要……微服私访？”
“嗯。”
“万万不可啊，陛下！这……这吞吐堂可是凶险得很，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汏卿……”
“寡人执意如此。”天子微微有些恼怒，“寡人如能亲眼看见这群蛮夷，便有机会向他问昭儿的下落。这群畜生……寡人要他们血债血偿！寡人的昭儿……也好过些……”
天子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五年了，他日夜思念这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儿。他的小公主，一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万事都顺着她。也许这就是她的一个劫，如果听那过路道士的一句话，送出宫磨砺，她还会好些……
天子痛苦地低下头。
“陛下……”陈山寿看着天子萎靡的状态，有些担心。这个威仪天下的陛下，只有在说小公主的时候，才回卸下所有的威严，回归到一个普通父亲的状态。
当今皇后，小公主的生母，因为小公主的失踪，思念成疾，没有两年就西去了。皇后去世，天子也没有再立新后，一直以来，皇后的位置都是空着的，不管言官们如何劝，天子都没有想要改变主意。天子与皇后的伉俪情深，陈山寿早有所耳闻。
唉……劝不过，就冒这一次险，也能让陛下多安点心了吧。
“这……就是吞吐堂？”天子微微有些惊讶，“快抵得上一个昭华宫大小了。看来这吞吐堂的老板，从蛮夷身上着实捞了不少好处啊。”
“是啊，陛……大人。”陈山寿有些感慨地说。他顺手把请帖递给匆匆步来的侍者，侍者看了看请帖，颇有些为难地说道：“二位客官，实在很抱歉，这内堂当下客满啦。不知二位客官可否随小人入茶房稍作歇息，待到有了空座，小人就安排二位大人享用。”
天子不满地皱眉，不着痕迹地朝陈山寿使了个眼色。
陈山寿会意，倏地拍案而起，大吼道：“奶奶个熊，老子来这吞吐堂一趟，就是要享乐的，汝这畜生当真不识好歹，里头享乐的人，有几个与老子齐头的？”
“这……二位大人，小人也做不了主啊，这、这……”
“还给老子这这那那，汝做主不成，难道汝老子做主不成吗？”陈山寿越吼越凶，眼睛好像要滴出血来，“奶奶的，汝老子在哪里？给老子唤过来！”
一道尖利的嗓音在门口响起：“二位客官，切莫大声吼叫，扰了客人们小憩。”
“谁！敢这么和老子说话，汝知道老子是谁吗？”
“客官息怒，这畜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来人尖嘴猴腮，眯着一双狐狸眼，看起来猥琐狡黠，“我便是吞吐堂的掌柜，齐云烟，客官想要吞云吐雾，我先下就帮二位客官安排，还请客官稍等片刻。”说着，他挥挥手，那侍者便战战兢兢地退出客房。
谁知陈山寿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暴怒地大吼：“奶奶的，掌柜算个甚么东西！汝当老子不知，汝老子是个蛮夷？还不快把那狗东西给老子叫来！”
齐云烟眯着的狐狸眼微微睁开了些：“吞吐堂的大小事务，皆是小人打理，不知大人所说的蛮夷是……？”
“还给老子装！”
那个退出去的侍者复入茶堂，微微叩首：“二位大人，位置已经备好了。”
陈山寿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天子叫住：“安之，够了，既然已经有了位子，就不要得理不饶人。”
陈山寿愤愤的喷出一口气，随着侍者去了。
步行过林荫小道，七拐八弯，才来到暗门前。路的确难记，沿路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记的东西，好像被人精心布置过。
暗门隐藏在四条张牙舞爪的龙后。这龙有六爪，华丽程度甚至比过天子朝服，龙身通体金黄，散发着光辉。
真是放肆。天子有些恼怒。
只见侍者轻轻敲了敲龙眼，一下，两下，再转动龙须，一圈，两圈。大门缓缓开启，陈天二人看清了里头的情状。
一排排软榻，用帘子简易地隔开，榻上尽是赫赫有名的达官显贵，他们用烟斗吸着榻旁桌上摆着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突出一串串烟圈，露出飘飘欲仙的神情，好像这里不是烟堂，是静谧的山林某处。
天子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人。他认出这之中的众多爱卿，以及……禁烟使荀泽霖。
这荀泽霖，恐怕是诓的寡人，大肆大肆禁烟，怕不是一套说辞而已。天子冷冷想。
暗卫行动已始。
“什么？汝说有人烧了客栈，还把那的侍者尽数解决了？”齐云烟猴子脸皱成了一团，显得他更加猥琐了。那些侍从是什么人？万里挑一的高手，怎的会被轻轻松松地解决？莫非……
齐云烟朝瑟瑟发抖的侍从大喊：“叫商客，快叫商客去烟室，叫他们把那两个客人解决掉，他们手上有火器，叫上阿魏，他认得这两人！快！”他眼珠子快速的转了转，“告诉商客，货可多进，二八分成，叫他们不必担心。”
那侍者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奔走了。
此时的烟室内，陈山寿揪住一人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褪下汝的衣衫！”
那人看来者不善，冷汗汩汩：“汝是谁？为何要吾脱了这衣衫？”
天子默默地凑上前：“爱卿啊，汝看寡人是谁啊？”
那人：“……”
大门缓缓打开，进来一队异国打扮的人，手上均拿着一个铁器。前头带领的，正是先前伺候过陈天二人的侍者，阿魏。
他与那些人耳语了些什么，就退下了。
那些异国人眼中忽的露出寒光，手上的铁器“咔嗒”一声响，领头那个魁梧的人，将铁器举起，按下机关。
“砰”！烟堂里顿时乱作一团，那些达官显贵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个个抱头鼠窜。这显然给了这些异国人更大的兴趣，他们拿着铁器，疯狂地射向惊恐的人群。
达官显贵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异国人解决完了一堂的人，异常爽快，哈哈大笑着离开了烟堂。
塌下，陈山寿慢慢探出头，觉得那群人已经走远，便道：“那些蛮夷走远了，陛下您可以——”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陈山寿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左胸，那里正有汩汩鲜血流出。
他踉跄几步，支撑着一张软榻，想要努力地站起，却再也没有起来。
帘布后走出一个魁梧的男人，他朝陈山寿踢了一脚，确认已死，便快步离开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封陵茂知县陈山寿为忠武侯，赐三千户，白银万两，并保其亲一世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