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惧寥寥

7、第七章

　　姜奕没有把人带远，他就近找了一块安静的空地，放开了李从阳。李从阳没有防备，摔在了地上，等他狼狈爬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姜奕带到了公园里偏僻的角落。现在天色已暗，但路灯却没有开启，李从阳只能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姜奕的脸色。
　　多年不见，姜奕大变模样。以往他总是嘴角带笑，给人一种温暖可靠的感觉，现如今，他不仅脸色冷淡，眼里的阴沉都快压的李从阳喘不过气了。也正是因为他知道姜奕发生巨变，落到如今的地步里头也有他掺了一脚的原因，才如此害怕。他怕姜奕报复他。
　　他虽然也怕宋臻，但宋臻是一贯的冷漠无情，随时翻脸是在意料之中。只有姜奕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走在悬崖边，岌岌可危的。这几年，在听闻姜奕的事后，李从阳不是没有过害怕和后悔，他惧怕姜奕回来找他报仇，却也暗自庆幸，说不定他只想对付宋臻，不会把自己看在眼里。
　　姜奕见到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又恨又气。胆小如鼠，害怕被报复，却仍然敢为了贪欲赚人命钱。
　　“说吧，为什么要出卖我？”姜奕问话时，轻描淡写，但李从阳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姜哥，我错了！”李从阳立马跪下求饶：“是宋臻逼我的，我不敢反抗啊。是他派人抓我，要我说出你的事，不然就活活打死我。姜哥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想到他敢害死伯母，要是知道，我拼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李从阳！”姜奕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拳挥下，把人打倒在地：“到现在你还把我当傻子看。”他抓起李从阳的衣领，怒目相视道：“宋臻只是派人来锦木镇查我的过去，是你听到消息主动跑过去告密。你出卖我，要害我可以，可你竟然还害了我的家人！”
　　此时的姜奕，双目赤红，青筋毕露，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令人胆颤。
　　李从阳不敢和他对视，他慌乱地垂下眼睛，苦苦哀叫道：“姜哥，别，姜哥，别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贪心，是我没有人性，我为了钱出卖你，可我真的不知道宋臻敢杀人啊。他想知道你身边有没有重要的人，我以为最多就是拿伯母和怡人姐来威胁你，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杀人啊，姜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到最后，李从阳眼泪鼻涕直流，只会一个劲的重复求饶的话。
　　姜奕彻底寒了心。
　　他松开手，站起身，看着瑟缩在地上的人，脑中回想起过去。那一年，全城进入警备状态，只因犯下几起杀人命案的凶手还在逃窜中。他在某次奉命追击凶手时，意外发现凶手正要对一个少年下手。他当即救下了人，却也让凶手趁机逃脱了。
　　那个死里逃生的少年，就是李从阳，一个当了多年混混的孤儿。
　　是他救下了这条毒蛇，在多年后反咬了自己，连累了母亲和女友。
　　“我想杀你，但更想杀了宋臻。”男人沙哑道：“现在，你要帮我。”
　　“帮、帮你什么？”
　　“宋臻还会再联系你，借你的手除掉我，我需要从你那里得到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李从阳却更加害怕了，宋臻竟然还要来找他，他以为当年的事结束了，自己就能安稳的享用一切。宋臻败走，逃到国外，也没空理会他，自己也没有值得他记挂的价值。
　　“姜哥，他真的要杀你？”
　　“他能杀我，是他的本事。”
　　“但你若是见风使舵，出卖我第二次。”
　　“李从阳，那你就等着还清命债吧。”

　　李从阳自回去那天后，就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既怕手机里突然显示姜奕的号码，又怕门口突然闯进宋臻的人。连带着平日里的生活都不能好好享受了。
　　“阳哥，怎么最近都不见你笑了，心情不好吗？你告诉我嘛，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女人娇嗔着，埋进李从阳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暧昧地划过他的喉咙。
　　温软在怀，李从阳心里一热，摸上了女人柔软的腰身，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没人敢惹你阳哥，小妖精，阳哥的命都要被你吸光了。”
　　女人故作嗔怒般去打他。
　　两人嬉闹间，门口的小弟敲开了门：“阳哥，有人找。”
　　正把女人压在身下的李从阳忙着手上的动作，被这么一打断，心情瞬间变差：“滚，别烦老子。”
　　李从阳的暴呵，让门外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大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受到惊吓且衣不蔽体的女人连忙躲到李从阳怀里，李从阳看着瞬间占满包厢的的陌生人，心中充满警惕。
　　来人虽然陌生，却带来了李从阳熟悉的问候。
　　“宋先生有话要对你说。”领头人高傲地下达命令，语气里充满对老板的敬意。
　　这世上，除了宋臻，还会有哪个宋先生来找他这个无名小辈。
　　李从阳认命了。越是害怕，结果就来的越快，他逃不掉了。
　　“把她送回去。”李从阳将外套披在女人身上，让门外的小弟们送走她。小弟们都受了伤，知道这群人不好惹，便乖乖听从阳哥的话，关上了包厢大门。
　　偌大的包厢内，就剩下来势汹汹的宋臻的手下和强撑淡定的李从阳。
　　领头人见终于清场了，便将手下递过来的电脑打开，恭敬地放在桌上。
　　电脑开着视频连接，几次黑屏闪过后，屏幕里终于出现宋臻的身影。
　　李从阳从未亲眼见到过宋臻真人，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地和宋臻手下的人走动，通过电话、视频来和宋臻沟通。尽管如此，他都能感受到宋臻的压迫和可怕。现如今，时隔多年的面对面视频，都能让李从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视频里，宋臻穿着一身休闲装，坐在淡雅的沙发上看着一本厚重的书。如果不是了解宋臻，李从阳怕是会被他看似无害的模样欺骗了。
　　“阿臻，可以开始了。”宋臻那头，有个清冷的男声响起。
　　得到他人提示，宋臻才发现视频已经接通。李从阳隐约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也惊讶于他对宋臻的亲近态度。
　　“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宋臻轻笑一声，“我就落魄多了。拜姜奕所赐，成了丧家之犬。”
　　会面的第一句话，就提到了姜奕，让李从阳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他没有回话，宋臻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终于看到了一个和姜奕有交集的人，想要倾诉罢了。
　　“姜奕过得好吗？”
　　李从阳暗自腹诽，仇人之间互相问候，是最恨见对方过得比自己好吧。定下心后，他谨慎地回答道：“我不久前才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还没见到人。只是听人说，他过得很不好。”凭着多年的油嘴滑舌，李从阳将姜奕说得十分凄惨无助。
　　宋臻听着，没有出声，似乎在沉思他说的话。
　　李从阳心下打鼓，生怕他发飙。
　　“瘦了？”突然，宋臻开口问道，声音分外低沉。
　　“啊？哦，瘦了瘦了，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好，跟从前的他没法相比了。”这当是假话，姜奕不久前就打了他手下，还打过他一拳，虽然瘦了，但看上去更有狠劲。
　　“这可不行，他还没见到我，可别先死了。”宋臻似乎真的在担心姜奕的身体情况，这让李从阳感觉分外诡异。姜奕如果真的病死了，或者疯了，对他不好吗，省点心多好。他实在无法理解大佬们对仇敌的感情。
　　“阿臻，该说正事了。”那个声音又突兀的打断了宋臻的自说自话。
　　李从阳心中讶异，这人竟然敢管着宋臻。
　　“知道了。”宋臻并没有表现出不耐或生气：“姜奕就没有主动来找你吗？”
　　“有是有，可宋先生您也知道，姜奕现在对我可是恨之入骨，我怎么敢见他，都让手下拦着不让他靠近我半分。”
　　“你只不过出卖了他一次，他就对你恨之入骨。他背叛我可不下十次，你说，我该怎么对他。”
　　我这种小罗罗怎么能知道你们这些大罗神通的想法。
　　尽管李从阳内心狂翻白眼，表面还是惧怕怯懦道：“宋先生你尽管吩咐，用的着我的地方，您就直接说。”
　　宋臻只笑，却不说话。他眼中带笑，看着视频中的青年，仿佛看到有趣的东西。
　　姜奕救了这个人，却被出卖。就像当年他救了姜奕，也被姜奕背叛。
　　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姜奕是带着目的接近他。
　　“你不需要多事，我只要你去接近他，不断提供给我，他的最新消息。切记，不要自作聪明。”
　　面对宋臻的威胁，李从阳连连点头：“宋先生放心，我一定盯紧他。”
　　宋臻满意地点头后，便表示可以结束，不想再通话了。李从阳这边的领头人就上前拿起电脑。
　　在视频结束的前几秒，李从阳看见在宋臻那头，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宋臻大手一拉，就把那人揽进了怀里，到这，屏幕黑了。
　　领头人带着手下走了，李从阳的内心却涌起不断的波澜。
　　那是个男人，还是他见过的，当年就是他接待了自己，要走了关于姜奕一切信息资料。也是他，让自己诱骗姜奕的母亲和女友出门。没想到，他竟然和宋臻是这种关系，没想到，宋臻竟然喜欢男人。
　　想到这，李从阳才回忆起那男人的面貌，似乎长得十分好看，也怪不得宋臻会心动了。
　　一阵胡思乱想后，他掏出手机，拨通姜奕的电话，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对方听。除了他发现宋臻喜欢男人这件事。
　　许久沉默后，姜奕在那头回复了。
　　“以后我会把近况内容发给你，你照着对他说。”
　　“姜哥你放心，我懂的。”
　　“没事就挂了。”
　　“等等，姜哥，我……我知道我过去太混蛋了，但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这次，我一定会好好……”
　　“不必了。”姜奕并不领情：“我不可能再信任你。李从阳，我们不是过去的关系了，现在我是在逼迫你为我做事，你一旦出卖我，剩下的苦果你自己尝。”
　　电话挂断后，李从阳捂着眼睛倒在沙发上。
　　包厢内的彩灯还在闪烁，包厢内的人却在沉默。
　　一旦破损的关系，就再难恢复。李从阳再不能抱着侥幸的心态了。
　　他早该知道，姜奕就是这样决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