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者无忧》田暮月

12、生辰

　　天刚刚放亮，梦灵山庄主宅的院子里就已经是人声鼎沸，各处前来贺喜的人带着随身的仆从或门人立在院中等候主家的安排，玄家的仆人们也担着礼品奉着果蔬穿行在人群中忙碌着。
　　我同聂无影和王翠莲站在门口，装作打点礼品，实则一直密切注视着来往的人群。我注意到来人多是拿着武器的江湖门派，他们除了掌门或家主外其余的人都要将武器暂时交给家丁保管，而极少有乘着轿辇的文人前来，看来玄家在朝中为官的那几年也同别人没什么过硬的交情，我不禁猜测夜歌当年是不是人际上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辞官归隐的。
　　正想着，又一乘轿子在门前停下，家仆上前接下对方送来的礼品，那人带的随从将轿中的人缓缓扶下来。
　　来人一袭白衣，下轿的时候用扇子掩着脸。我看他不寻常，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人也冲我抛了个媚眼，取下扇子，居然是白夜。
　　我正惊讶着，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哟，看你们三个干得不错嘛。”
　　聂无影依旧表现得很平淡，只是打了个招呼。王翠莲则变得暴跳如雷：“你还敢来？你当初算计我们，害我们在皇……”
　　王翠莲的嘴突然被白夜伸手捂住，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连忙接话：“是啊，你怎么半路溜掉了，黄州那么大，我们三人怎么可能不迷路呢。”
　　白夜放开王翠莲的嘴，冲我们赔不是道：“抱歉三位，那次家里有急事，所以走得匆忙。”
　　“罢了，往事便不再追究了。”聂无影伸手拦了拦蠢蠢欲动的我和王翠莲，“白兄既然来了，便快请进里面吧，我们三人还有事务在身，便不招待你了。”
　　“好，一会见。”白夜带着他的随从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我凑近聂无影，轻声问道：“他怎么会来？”
　　聂无影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喃喃自语道：“今天的事恐怕不简单。”

　　正午时分，玄家开始宴请宾客，大门也关上了，我们三人便闲了下来。
　　我去厨房随便寻了点吃食，便向自己房间走。正要推门进去，一块石头擦着我的面庞飞了过去。我警觉地向着石头的来源看去，见莫引琏坐在墙头，还是一副汉人打扮。
　　“还好我扔偏了一点，不然你可就毁容了。我就奇怪了你这么迟钝怎么保护小庄主啊。”
　　我无视了他的嘲讽，继续开门，进了屋便将门关上了。他果真跑到我房门口不满地吵嚷起来：“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又猛地打开门，将他一把拉进屋。他吓了一跳，神情恍惚了片刻，又十分不满地开口：“你突然做什么？”
　　“今天宅子里人比较杂，你要小心一点。”
　　今天的宾客多给我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莫引琏和玄思遥的事情又一直神神秘秘。我心里隐约感觉今天的人多是为了玄家的秘密而来，而他们两人应当同玄家的秘密密切相关。虽然不知道莫引琏为什么要来，但我得阻止他在宅子里乱晃。
　　“哦，原来你在担心我。放心，我没你这么弱。”莫引琏的态度有所收敛，虽然嘴上还不饶人，却已经乖乖地坐下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无奈，这孩子真是年少轻狂：“你可别小看了今天来的人，连武林盟主都大驾光临了。”
　　“什么？连那老头都来了！”莫引琏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来的是新任武林盟主，青云庄庄主林无瑕。”
　　“哦，什么时候换的，看样子我太久没关注江湖事了。”莫引琏咕哝着在桌上趴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我桌上的茶具，“换谁都没关系，他们都是三脚猫功夫，都没我师尊厉害。”
　　“你可别小看了他，听说他虽然年纪不大，实力却很强，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莫引琏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听进去了。
　　“你在此等乖乖待一会，我去看看夜歌。”随后我便带着剑去了设宴的花园。
　　玄夜歌事先嘱咐过我，让我估摸着宴会开始去找他。我从把酒赏花的人群中穿过，进了花园尽头的一间小庭院，六七个门主级别的人同玄夜歌在那里宴饮，我同贴身服侍的仆从并列而立。
　　他看到了我，便招手叫我过去。
　　我走近他跟前，他看我的眼神竟写满无助，他凑近我低语道：“无忧，扶我回去。”
　　我连忙向在座的那些人行了一礼道：“诸位，实在抱歉，家主大人有些醉了，我先带他去歇息，诸位还请慢慢享用。”
　　我揽住他的腰，任他无力地倚在我怀里，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慢着！”
　　我回头，见林无瑕从座位上站起来，直直盯着我看。完了，王翠莲说对了，他定是还记着我撞他的仇。
　　不料林无瑕并没有提起那日的事，而是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过分！连我名字都没记住就想找我茬，本大爷才不告诉你。
　　我便开始盯着他发愣，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他也不恼，而是继续用毫无波动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姓聂？”
　　“林盟主！”玄夜歌突然开口，“他不过是在下的家仆，名姓不值得被您知晓。”
　　“玄庄主此言差矣，江湖之上不谈尊卑。我看他也是个习武之人，感兴趣便多问了两句，可他不也没回答我吗？”
　　这时，月见门的孟安君也从座位上站起走了过来：“好一个放肆的家仆，不过我看着他竟有些面善，你说呢，师弟？”
　　玄夜歌同我说过，这两人原是同门师兄弟，后来林无瑕离开月见门回了青云庄，将青云庄进一步壮大，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武林盟主。
　　“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才会问他。”
　　玄夜歌抓紧了我的衣袖，随后又慢慢放开，浅笑着对他们说：“二位好眼力，这是我爹故人的儿子。毕竟我也未曾习武，定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贴身保护才行。”
　　“故人？莫非是聂进前辈？”林无瑕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复杂，我才想起我的母亲正是他姑母，这样说来他也算是我的表弟。
　　“哦？这么说他还是师弟的亲人？”孟安君说罢拍了拍林无瑕，放肆地笑起来。
　　林无瑕有些嫌恶地往边上躲了躲越来越凑近的孟安君，随后说道：“既然这样，鄙人也没有什么疑问了，玄庄主慢走。”
　　我扶着玄夜歌出去，将要走出庭院的时候无意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