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睡醒之后》风影随

19、种子

　　踏浪跪着，他是一个铮铮的汉子，他晓得，神主殿下的安排才是最妥帖的，但是他舍不得离开。只是，再如何舍不得，殿下的神谕不能违背。眼看着星子离他们水神殿越来越近，他不得不走了。
　　溯汐还在拼命挣扎，想要从水球中出来。溵溜抚摸着水球：“本殿从来没有说过谢谢你。可是溯汐，因为有你的歌声，本殿才觉得神宫中千万年的时光那样的快乐。这是神邸的劫难，本殿不能让你们陪着本殿走上死路。溯汐，离开了神宫，你会知道，广袤的九方沃野，其实你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溯汐被困在水球中，踏浪将她稳稳的托举起来，她透过水幕正好能看见她的神主殿下。
　　她最后唱着一首歌，然后化作一颗珠子，被踏浪收起来，眼看着星星越来越近。他们离开了万神宫落。
　　他们落在一片湛蓝的海上，踏浪将溯汐放出来的时候，苍穹布满层层乌云。
　　“哎，你别哭啊，这里不是天都，不是万神宫落，你若是哭，会有风暴的。”
　　“殿下她，殿下呢？”
　　踏浪抬起头，他看着高高的苍穹：“星星们都落下来，神殿被砸得粉碎，殿下化作一滩死水，殿下陨落了。”
　　溯汐哽咽，她觉得她根本受不住她的眼泪。她诞生在水神殿中，她的诞生本来就是一个巧合。那时候，溵溜心血来潮，神殿中造了一片海。这一片精致的海，海水是溵溜从九方沃野取来的。
　　她取水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海浪已经开始有了生命的痕迹。
　　大约是神宫中有着更强大的力量，溯汐诞生得很快。她诞生的时候，溵溜造出来的那片海化作一朵巨大的浪花，将她的身子托起来，托得高高的。
　　她的第一次唱歌，就是在溵溜的注视下，吟唱了关于水神的神谕。更多的时候，她还唱着那些刻在海水中的风景。
　　如今，她回到了真正的大海中，她却不晓得应该何去何从。她从来没有像一只真正的海妖那样，乘着海浪走过无数水域，她只会唱歌。
　　她带着对水神溵溜的怀念，带着满腔的哀伤踏上了她的航程。她和踏浪寻到一个小小的海，他们在那个小岛上一起生活了数年，她学着变成一只真正的海妖。
　　有时候，她游到深海，也会遇到一两只同伴。那些同伴们大约能感觉到她身上来自水神的印记，他们都愿意亲近她。慢慢的，那一座小岛成为了海妖们的家园。
　　她毕竟出生在天都的万神宫落中，天生就比其他的海妖们厉害。她日益强大起来，终于成为了海妖一族的首领。虽然，她一直很想很想神宫中那些日子，想念她的神主殿下。可是，她已经有了新的职责，她将要带领海妖一族生存下去，带领他们以水神溵溜殿下为信仰，在浩瀚的大海中生存到永远。
　　大约，她的确是成熟了。踏浪终于放心的离开了那座小岛，他走的时候，溯汐领着全族为他唱起了送行的歌谣。踏浪在海妖们的歌声中，开始了他的旅行，他也该去寻找他的故乡了。他记得，他成为神仆之前，其实是某个海边的小部族的神官。如今，他没有了他的神主殿下，回到了九方沃野，也是时候回去再看一看了。
　　岁月匆匆，年华逐浪，几百年的时间，海妖们过得悠闲且舒适。这是一片很适合他们的海域，海水将这里有海妖栖息的消息传遍了所有海域。海妖的族群壮大起来。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溯汐也许慢慢的，就会彻底放下对于水神溵溜的执念。
　　可是，三百年前，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幕流光。
　　在流光之中，溯汐似乎看见了星坠的重现。流光如同无数星子，落下得异常壮观。其中有一颗刚好砸进了海水中。那一抹星子微微湛蓝，仿佛溵溜束发的那一顶神冠。
　　她急急忙忙往流光的方向游去，毕竟那里离他们海妖的栖息海域并不算太远。她游得飞快，第一时间到了流光旁边。
　　她越是靠近，越是感觉到了水神溵溜的气息，再没有海族能比她对这气息熟悉。她兴奋异常，围着流光转了两圈，终于伸出手，将那束落进海中的流光抓住。
　　流光在她的手心化作一颗浑圆的珠子，珠子四周荡漾着神的气息。她紧张得要命，她知道其他的海族一定也会赶过来。他们海妖族算不上海族中能战斗的族群。至少，离他们栖息岛屿不远的海域，就有瀚族和淼族，瀚族壮硕，淼族迅猛比他们壮硕，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
　　她将那颗珠子藏在头发里，还没来得及离开，瀚族的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说海妖是海洋诞生的关于美丽的精灵，那么瀚族就是海洋中最具力量的存在。他们天生就如深海一般，皮肤湛蓝，双臂有力，双腿可以化作海龙之尾。
　　溯汐松了一口气，幸好来的不是淼族的人。至少，瀚族的人，他们相信正义，信奉水神，为人善良。
　　但是，不管她如何庆幸，淼族不可能不来，甚至海洋中的其他族群都会来。这是真正的神的种子，全体水族都会为之疯狂。
　　此后的时间，海洋变得波澜起伏，各族战乱纷呈，海妖们成为众矢之的。瀚族成为海妖们的守护者，他们最先与淼族战斗。
　　再后来，淼族与瀚族一起对抗深海中的其他族群……
　　一团混乱中，踏浪再一次找到溯汐，他满身风尘，出现在溯汐身旁，掩不住的激动：“我听见了神谕，七百多年了，我终于又听见了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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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妖的歌唱完，木逸眉头皱着，沉默不语。飞羽转身看了看冰床，逐影抱着抚晔已经睡得很沉。
　　船外风雨渐渐停止。木逸突然舒展开额头，他伸出手，对着溯汐虚空一抓，一颗闪着蓝色光芒的珠子从溯汐的头发中飘了出来，飘到木逸手中。
　　“不是溵溜，虽然有她的一点气息，但是不是溵溜。”
　　飞羽抓了抓脑袋：“的确不是溵溜，不过和溵溜有点关系。小海妖，不如你来说一说，踏浪到底听见了什么神谕，以及他怎么又和你分开了？”
　　“两位殿下，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殿下，这不过是她封印起来的神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水神殿下她再也不可能回来。可是，她始终是我的信仰。”
　　飞羽抓了抓头发：“神邸们的陨落，现在看来，好像不太简单啊！小海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踏浪带来的神谕我不愿意相信，因为他说，水族将有新的神邸诞生，所有的水族们将臣服于新神邸的脚下。他说完就走了，他要去寻找新的神邸。”
　　木逸若有所思，手中出现一本日记。
　　飞羽用手指点着桌面：“偌河日记？我恍惚觉得，偌河这个名字真的是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听过一样，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木逸，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木逸并没有搭理飞羽，而是翻开了日记。
　　果然，日记中出现了一些画面，海水变得漆黑，波涛之中电闪雷鸣，一个背影出现在远方。
　　后面有一段文字：“种子将要在神临之后发芽，海浪淹没唱歌的岛屿，秩序变得混乱，战争即将结束，战争即将开始……”
　　飞羽瞟了一眼：“什么意思？”
　　木逸微笑：“不知道呢，不过肯定有一场混乱。飞羽，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抚晔给我的那颗蛋，在星子砸下来的时候，抚晔交给我的那颗蛋分了一半，将我裹了起来，剩下的一半变成无数流光，飞向了万神宫落的各个区域。至于我怎么会成为凌雪王子，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恍惚记得，被裹起来之后，我的神力渐渐溃散，然后我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么，你觉得抚晔留下的那另外一半力量，究竟做了什么？”
　　飞羽沉默片刻，他脑袋里有些思绪，却说不清楚。
　　“飞羽，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一半的力量将你彻底保护下来，送到了凌雪。他自己为我挡住了星星。还有一半，这一半不能保护神宫中的所有神邸，但却为这些神邸留下了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这样说，那就能解释秩序变得混乱这句话。可是，战争即将结束和即将开始，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以及这本偌河日记，到底是什么？”
　　溯汐忐忑的看着两位神邸交谈。她有些听不太懂，不过她不着急，她在神宫中漫长的岁月里，神邸之间的交谈，她大多都听不懂，她很习惯这样的状态。但是，她没有忘记她如今是海妖一族的首领，她还有职责在身。
　　“两位殿下，虽然我并不知道两位殿下在说什么，但是我真心请求两位殿下救一救海妖全族。”
　　飞羽歪着脑袋：“你们海妖一族如今不是已经有瀚族和淼族保护着么？”
　　“可是，他们两族对抗所有其他水族，伤亡惨重，已经护不住我们了。两位殿下，这片海以前多美啊，可是你们看看，现在它愤怒了，随时都会咆哮，所有的水族都想得到神力种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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