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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9 ...

  •   房东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为我介绍房子里的一些陈设,海因里希已经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我拎包入住。我的邻居们也很热情,我发现他们都是来避难的德国富商。
      我和他们很快地就熟络起来,当然这一切都是我邻居们的功劳,毕竟我是一个不擅长外交的人。他们未曾过问我的丈夫,或许他们已经认定了我是一个战争造成的寡妇。但是海因里希没有死,我知道。在我已经在瑞士安定下来之后,我决定去拜访一下我的表妹夏瑜。
      她住的地方和我不算太远,坐车去的话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她不曾料到我会这么早就到瑞士来,有些意外。我注意到她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戒指,她摸了摸胸口的戒指,害羞地说,“我们订婚了。”
      “恭喜。”我由衷地祝福道。
      她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了,她用德语为我讲述了一些她的近况。当我的叔父也就是她的父亲,知道她和一个德国军人在一起之后,勃然大怒,用父女关系威胁她回国。
      “我不会回去了,”她说,“我要和他在一起。”
      她还在去年同阿道夫一起拜见过他的父母了,阿道夫的父母很惊讶自己的儿子会和一个东方女孩交往。但是他们和我一样都低估了阿道夫的认真和倔强,最后他们也默许了这段感情。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就会结婚。
      我听完之后一阵感叹,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她突然提议想和我住在一块,我也欣然同意了。有个人做伴做好过一个人孤独地耗着时间。恍惚间,这样安定的生活又让我想起了在巴黎的岁月,尽管我知道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这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七月,我和海因里希的儿子出世了。这个孩子继承了海因里希的发色,一头漂亮的砂金色,瞳色却继承了我的,他有一双碧绿的双瞳。我给我们的儿子取名叫阿尔弗雷德,那是海因里希父亲的名字,我知道海因里希一定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在小弗雷德呱呱落地不久之后,华沙发生了一起暴动。因为这场暴动的平复,阿道夫难得的迎来了一个假期,他很积极地来瑞士和夏瑜相聚,并且给我带来了海因里希还活着消息。他也会在假期结束之后调动到西线去,阿道夫这家伙真是一个十足的幸运儿啊。我欣慰地想着。
      在短暂的重逢之后,我每天都能收到无数关于战争的坏消息。在45年5月,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整个欧罗巴全都沉浸在战争结束的喜悦里。当然,只有德意志人是例外。

      我一刻不敢离开收音机,一直到纽伦堡审判结束我都未能听到海因里希的名字。为此我只能回到德国,但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他的消息。但后续会在美国有新一轮的审判,他们只让我耐心的等待。
      我一度陷入绝境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最怕就是这样的结果,无论生死都最好给我个痛快。但不久之后,我收到了苏联军事法庭的裁决结果,他被判处二十五年的劳动改造,即将去往遥远的远东,鸟都不拉屎的西伯利亚。和成千上万的德意志战俘一起。

      二十五年,真是漫漫无期。

      阿道夫很幸运,他是第一批回到德国战俘。夏瑜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未婚夫。他们在那个暑期举行了简单的婚礼,正式成为了一对夫妇。

      维尔纳曾来探望过我,不过是带着汉娜一起。他很幸运的熬过了这场战争,活到了最后。

      我未曾放弃过任何一个联系海因里希的机会。我给他写了无数封信,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这些年来我也收到过他寄来的信件,巴掌大小,只写得下收件人的姓名和住址。我把每一封都仔仔细细地收捡起来。

      54年,在外交部工作的阿道夫告诉我西德即将和苏联建交。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有所让步,释放一批重要的战俘。他会争取让海因里希提前回家。

      我在这期间有幸地去了苏联一趟。我在那个冬季坐上了前往西伯利亚的列车。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经过了好几天不停歇的跋涉,我终于越过高山来到了战俘营。

      老实说我突然变得紧张,我们已经十年没有见面,我害怕我会失控。

      我的俄语在这些年已经很熟练了,在保安室里昏昏欲睡的斯拉夫看守大叔完全意想不到会有人造仿战俘营。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我掏出了阿道夫给我弄来的证明,威胁他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添麻烦。最后在我的两瓶伏特加贿赂下,他同意了带我去见海因里希。

      “是有这么个人,”他说,“那家伙俄语说的不错。”看守回忆起来。我却在观察着沿途的经过的战俘,他们穿着条纹囚服,面颊瘦削,俨然一副受难者的形象。

      我想到了曾经在萨克森豪森的所见所闻,心里不禁害怕担心起来。

      他把我带到了一间看上去颇为温暖的小屋,我一抬头就看到了斯大林的照片被高高地挂在墙上。在我发愣的同时,海因里希走了进来。

      他在推开门的瞬间看见了我,然后整个人石化般的僵硬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他瘦的好像脱了形,甚至有些佝偻。但他的脸庞依旧那样英俊,他的双眼还是那样迷人。

      无论和他相遇多少次我,我都会义无反顾爱上他。

      他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却毫不犹豫地向我走来,拥抱我。

      我抱住了他,他身上不太好闻,但我仍然清清楚楚记得他曾经的味道。他瘦的太厉害,我轻轻松松就能抱住他。

      “夏莉,你是我的夏莉吗?”他抽着鼻子,却没有哭。

      “是的,我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我们坐到了长椅上,他不停地抖着腿,紧张地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我一把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他的手被冻的发红,我心疼地把他的指尖捂在手心里。

      我给他带了小弗里德的照片,他得意地说小弗里德长得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然后他慌忙地把照片藏了起来,“不能被伊万们看见。”

      “我马上就可以带你回家了。”我说,“你再等等,不会太久了。”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他握着我的手说。他只是看着我,双眼里不停的涌动出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你还是那样美丽。我偷偷藏着你的照片,他们休想抢走!啊你,你没有任何变化,你还是那样美丽......”

      他捂住了脸,说不下去了。

      “海因茨!”我叫他的昵称,掰开他的手掌,他竟然哭了。他的眼泪像是刀子一样,我的心疼的厉害。

      我捧起他的脸,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泪,他蔚蓝的眼才刚刚被泪水洗过。他突然的脆弱让我觉得他好像变了许多,可是他看我的双眼依旧那么动人。

      “我爱你。”我说,“时间有多漫长,我就爱你多久。”

      他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之下涌现出悲伤。然后他眨了下眼睛,却没有说话。

      “我还在等你回家。”我说。

      “好。”他回答着,伸出瘦削的手,手掌覆盖上我的手。他哀伤地看着我,在努力调整着呼吸。

      看守出现在了门外,提醒我时间到了。凶巴巴地告诉我该离开了。

      “我这就来。”我回复着看守,站了起来,最后把我带来的包裹和衣物交给了海因里希。

      我走出了温暖的小屋,屋外是白茫茫的雪色,看守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带着我向外走去。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海因里希。我的爱人海因里希,他也站在门口贪恋地看着我。

      我用口型告诉他,我爱你。

      然后我缓缓地回了头。

      紧接着我却听见了奔跑的和喘气声音,他跟了上来。那样瘦弱的他,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他拉起我的手腕,在我回头的刹那他吻上了我的嘴唇。

      看守干咳了一声,却没有忍心打断我们,默默退到了一边。在不远处的战俘们仿佛被这一幕激励了,为我们鼓起掌来。

      “等我。”他说。

      “我等着呢。”我回答着。

      到这时看守才横到我们跟前,命令海因里希接着去干活。

      看守其实只是稍微严肃了一点,但他也的确不是坏人。他告诉我来这里的车只有一班,就是我来时的那一班,他建议我去附近的居民那里暂时住一晚上。这样第二天我还可以再去见海因里希一面,我感激着,从包里拿出备好的雪茄准备送给他。他却摇摇手拒绝了,“我想家了而已。”

      他告诉我不要太担心海因里希,他会俄语,平时做的工作也是比较轻松的。和其他战俘比起来,他待遇算不错的。看守的话语让我好受很多。

      第二天海因里希早有准备,应该是看守告诉了他我还会再来。他把胡茬刮的干干净净,看上去比昨天精神很多。

      我感觉看守比昨天温柔了许多,竟然大度地让我和海因里希谈了许久。我们甚至躺在一起,紧紧拥抱着,躺在战俘营里窄狭的床上。

      “谢谢你等我这么久。”

      “明明是你让我等你的。”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凑过去亲了亲他。我用手指摸着他的耳垂,在心里淡淡地想,原来十年也没有那么漫长。

      从西伯利亚回来之后我,我试着打听打听了亚历山大和玛丽亚。但是始终无果,我和他们就这样永远的在历史的洪流里道别了。

      但是万幸,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和海因里希崭新的生活马上就要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啦,纪念一下我第一个填完的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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