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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   我和玛丽亚的相处并没有尴尬太久,她还是一个很不错的舍友。我们很快就融洽了起来,这个行踪不定的女孩总是会在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她缜密耐心,虽然是乌克兰女孩,但仍然得到了护士长的信赖。
      “有不少乌克兰女孩向战时医院提交了申请,我们缺少人手。“护士长说,目不转睛地观察玛丽亚,而我正站在护士长的身侧。
      “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吧?“护士长问道,疑惑地看着我。我愣了一下,不明白护士长为什么这么问,而这时在远处的玛丽亚已经为伤员换好了药,正清理着隔壁床铺满是血迹的床单。她或许是意识到了我和护士长对她的议论,抬起来眼睛,看向了我们这边。
      我和玛丽亚对视了一下,又转过头看向护士长,“当然没有,她很好。“
      “那你可要好好提醒她,别干傻事。上个月,胡特少尉才枪决了两个和士兵发生关系的斯拉夫女孩。“护士长咂舌。
      我又不免看向了玛丽亚,玛丽亚只是沉默着抱着要换洗的床单出了门。护士长带来的消息让我毛骨悚然,我有些惊讶,“不至于这样严格吧”
      “胡特少尉很重视军纪的,况且日耳曼的士兵怎么能和低贱的斯拉夫人发生关系呢?”护士长有些嘲讽的笑了起来。
      我却笑不出来,我可不是一个正统的日耳曼人。我咽了口唾沫,讪讪地扯了下嘴角,理了理耳鬓处有些凌乱的头发。
      紧接着,屋外发出了吵闹声,一列伤员被担架抬了进来,一时间,护士们的召唤声,凌乱的脚步声和伤员们的哀嚎声填满了耳朵。护士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又要忙起来咯。”
      说完,她就跟上了队伍。我深呼吸一口气,知道忙碌的时候到了,也整理下衣服,准备跟上护士长。在恍惚间,我在医院的窗户外,看见了海因里希的小副官,灰头土脸的维尔纳。
      我心头一慌,忙向外跑去,逆向着人群,朝着维尔纳的方向奔去。
      因为奔跑,我的心脏跳的很迅速,心仿佛在被火烤,喉咙干干的,有真实又灼热的痛感。人潮涌来,我在门口和护士长擦肩而过,而在她的身形快速掠过我的同时,在人群身后的维尔纳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帘。
      维尔纳认出了我,呼出我的名字,“夏莉小姐?”
      我咽了口唾沫,感到一瞬间的窒息,我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从我身旁经过的担架上,那是昏迷不醒的煞白着脸的海因里希。我瞪大了眼,在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而随着医生护士的离去,我还没能回过神来,维尔纳扶住了我,“夏莉小姐你没事吧?”
      “他怎么了海因里希怎么了?”我心里想着那张煞白的脸,还有他紧缩的眉头,心急如焚。
      “少校先生……中弹了……”维尔纳也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呢?”我知道我不能乱,我必须得冷静下来,我还得照顾别的伤员,“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只有些擦伤而已。“维尔纳勉强地笑了起来,毕竟我们的心都还悬着。我注意到他地手上,十个手指头已经冻出了疮,发紫发红还有些龟裂,丑得像一截香肠。我让他歇下,给他准备了一些凡士林和治疗冻疮的药膏。
      接着,我就上了楼,手术室和军官都在楼上。在旋转楼梯上楼时,我碰到了路过地玛丽亚,她深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道,“你的男友正在手术,三楼第四间。”
      “他怎么样了?”我抬头看了一眼玛丽亚,她神色如常,漠不关心。
      “我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她就已经走下楼梯了,随着她的声音渐远,我已跑上了三楼,在忙碌的行人里,每个人都有着急的理由,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脚步匆匆。
      我整理了着装,打开了手术室的大门。医生已经将他开膛破肚,护士长则站在一旁,捧着工具,医生满头大汗地操持着手术刀。我故作镇定地走到了护士长身边,目光落在了手术台上面色煞白的满头冷汗的海因里希。
      “他怎么样了?”为了不打扰医生的手术,我凑近了护士长小声问道,握在手心里的衣角已经皱成一团。
      “这么年轻英俊的陆军少校,”护士长喃喃道,“死了怪可惜的。”
      我的心下一沉,泪水已经湿了眼眶,谁知护士长努努嘴,接着说道,“不过他是真的幸运,子弹只中了左边肺叶。”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深呼吸了一下,接着问道,“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要修养很久罢了。命可真硬啊,半个肺叶都被打穿了。”护士长一边递过盘子协助医生操作,一边看向我,又狐疑道,“你好像很关心他?你刚刚就不太对劲,你认识他?”
      或许是我和护士长的交头接耳打扰到医生了,医生大声喝道,“安静!”
      护士长清了清嗓子,一改八卦的表情,连忙帮医生擦了擦额上地冷汗。
      我舒了口气,暂且收了收紧张的心,又将目光看向海因里希。我走到了他的身侧,握住了冰凉的手掌,他的体温有些低,唇上也毫无血色,看上去毫无生气。我拿过纱布,仔细为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抚平了他轻蹙的眉头。手术器材碰撞时所发出的金属的脆响声被无限放大,像是在割我的血肉,我深呼吸,双手捧起他的手掌,闭上眼向上帝祈祷。
      神啊,如果你仍存在于世,我恳请你怜悯世人,放过这个男人一马,他已经遭受过足够多的苦难,他绝不能在黎明到来前夕倒下。如果他有什么罪过,那么我愿意为他来赎过。
      幸运的是,他的手术很成功。他被抬出手术室的那一刻,维尔纳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我注意到他还没有用上我刚给他准备的药膏。看到海因里希被抬了出来,他连忙迎了上来,关切道,“长官他没事吧?“
      “放心吧,没有事了。“我回答道。
      维尔纳松了口气,松开了握成拳头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海因里希身为军官,将会被安排到单人的病房内,我和维尔纳跟在护士长和医生的身后。
      护士长嘱咐我等海因里希醒来之后得给他换上消炎药和止痛药,这个八卦又可爱的中年女士大致也猜到了我和海因里希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也没有再追问在手术室内的问题。今天又送来了一批伤员,正是忙碌的时候,她也没有闲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这位军官。随后,她离开了。
      等护士长走后,我细心地帮维尔纳涂抹了治疗冻疮的药膏,有些心疼得问,“很疼吧?“
      “习惯了。我脚上也全是咧。”他大大咧咧地说,不过完全不是在诉苦,他脸上没有丝毫抱怨地表情,相反这是很寻常的表情。大概在前线,手上千疮百孔的士兵不计其数吧。
      “可以去帮我打点热水来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维尔纳忙站起来,跑下楼去。
      支走了维尔纳,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海因里希,斜阳夕照,我在橙色的阳光下端详他安静俊美的脸庞。他的脸庞比来时看上去稍稍好转了些,略有了些血色,不过依然憔悴得令人心碎。
      我走到他得床旁,想要整理刚刚为他换下来的满是血迹的制服,我也不免染了一手腻腻又腥甜的血色,寻着胸口那一大块血渍,赫然着映入眼帘的是7.92直径的子弹孔,我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刃剐去一块,我想象着子弹没入血肉时他因疼痛而颤抖的身躯。
      我在弹孔旁佩戴十字勋章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张满是血渍的照片,用手指擦去已经凝固的血迹,那是我微笑着的脸庞。
      我捂住脸,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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