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卷》书千秋

36、山中无岁月

　　山中无岁月。

　　许是因为风水好，又或者是心情安定，抑或其他原因，婠婠晚上休息时比以前都睡得好，清净无梦，十分酣甜。到清晨醒来时，天边晓色微明，又是美好的一天。

　　天刚破晓的时候她随师父们一起起床，聚集在山头，无声静坐。听风，观雾，偶尔还能欣赏到云海在群山头奔涌，浩浩汤汤，无比震撼。

　　待到日出，打坐的师父们会起来打拳，练剑。拳法和剑法同出一脉，婠婠跟着打拳，一段时间下来，她感觉自己精神气都比以前好了。有时候她也看书，一些杂书，读书的时候比以前更专注，心无杂念，记忆和理解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早课结束后师父们各自散开去忙事，婠婠便带着笛子，去山上寻一个地方吹笛。明山的后山奇峰耸立，每座山峰都各有特色，有的山头上光秃秃，从半山腰往下才有树，有的山秀挺墨绿，还有灵俊的白鹤居住。婠婠最喜欢东南方向的一座山峰，上面倒挂着瀑布一样的花藤，不知道是什么花，是艳丽的红色，霸占了一大块山壁。

　　在这种景色优美又少有人烟的地方待着，有种脱离尘世飘飘欲仙的感觉。婠婠练了半个时辰笛子，又发呆赏了会风景。

　　林子里一只兔子跑过，灰灰肥肥地。婠婠下意识站了起来，山上万事都好，就是吃这方面无比清淡，基本天天喝粥吃素！看到兔子，她脑子里瞬间出现兔肉的十八种吃法。

　　她才十七，正在长个子的时候，不吃肉哪成啊！

　　可是山高啊，山上人也不多。商贩都不会爬上来做生意的……所以只能想想附近的集市，再不济有个客栈也行！婠婠隔壁住了一个官家娘子，她想跟对方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大的集市好吃的酒楼。没想到一聊之下，对方言辞间对道家的清淡养生非常推崇，还试图跟婠婠聊修炼，聊成仙。婠婠听得头大，找了个机会赶紧逃了！

　　今日天气好，风和日丽。她不如……就去山腰的姐姐那儿开个荤！

　　下山的时候她跟门口的小童清雨打了个招呼，清雨给她指，说哪里哪里有小道，去半山腰方便。

　　“你怎么这么清楚啊？走过吗？”

　　“没有。不过，来游玩的善人经常会从这里下去。”清雨一本正经答道。婠婠揉了揉他的头，道：“谢谢清雨。那我走啦！”

　　“记得不要在野外过夜啊！”清雨在她背后喊。婠婠向后挥挥手，权作应答。

　　这条下山的小道从山的侧面蜿蜒向下，途中还穿连了几个可以停歇赏游的地点。婠婠在第一个亭子前看了看文人墨客留下的诗歌，其中石壁上有一幅草书尤其显眼，可惜她看不懂内容，囫囵看过便离开了。

　　第二个景点是个湖，湖上有人在泛舟垂钓，湖边有人洗手，洗完坐在石头上休息聊天。婠婠嗅觉灵敏，一下子闻到对方手中水壶里头的酒香，犹豫片刻，厚着脸皮蹭过去。

　　一黑衣一白衣的男子正在聊天，黑衣男子夸赞：“蜀中既有南方的温婉端秀，也有北方的爽朗大气，实在是福地。”

　　另一个白衣男子点点头：“景色是不错，就是山多。这里的人也一样，心里九弯十八绕，鬼得很。人家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不假。”

　　婠婠清清嗓子：“两位郎君……”

　　话刚出口，两人一起转头。两人中间空隙处那一块湖面上，露出两道照影……

　　“打扰了。”婠婠强笑，“这酒闻着香醇，想请问一下，郎君是在哪里买的？”

　　“哦。”白衣人晃了晃酒壶。“别人送的，买不到。”

　　婠婠干脆地一抱拳。“那便不打扰了，告辞！”说完，她故作轻松地转身离开。走过树后，走过石路，走到看不到的地方，她拔腿狂奔！

　　妈呀！看着挺好看的两个人，怎么湖里照出来是两条鱼站着在聊天！

　　想起山腰的姐姐说的天黑了很危险，还有清雨叮嘱的不要在野外过夜。婠婠顿时觉得这座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虽然她不怕鬼，但是……精怪妖物，还是很怕的。

　　无心看风景，她很快走到了山腰的小院前。妇人看到是她，抿唇一笑，低头开了篱笆门放她进来。婠婠这次没有直接走，而是在原地纠结地问：“齐姐姐，好像每次你都要走到门口来看看才会打开篱笆门。你是在确认什么吗？”

　　齐娘子笑道：“娘子是遇到了什么吗？”

　　婠婠点头。

　　齐娘子关上篱笆门，动作很仔细。“我在确认来的人有没有影子，有影子的话，是什么影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不注意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进来，要请出去就不容易了，所以得仔细一些。本来山中就容易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这座山又不一般，比其他地方更多一点。”

　　婠婠捧着杯子，问：“什么不一般啊？”

　　齐娘子想了想，坐下跟她说：“山上的清风观，听老人说，当初是为了镇压邪祟修建的。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也不知道现在净化好了没。还有，明山后山有个悬崖，能蛊惑人，以前有好多为情所困所伤的人都会去跳那个崖，所以又叫绝情崖。一直到后来出云寺建起来，把那里封了作为禁地，这才没有消息了。”

　　婠婠好奇道：“这么邪乎，是什么邪祟啊？”

　　齐娘子摇头：“记不清，好像是个魔头还是厉鬼。其实好多山其实都会有一些奇异的传闻，不过这座山吧……它不只是传闻。所以娘子要注意点，白天没什么，主要是晚上，莫在外面乱走，也不要随便跟人说话。”

　　“哦……”

　　齐娘子笑笑，问：“娘子想吃什么菜？今天有刚打的有兔子和野鸭，还有蛇。”

　　婠婠忙问：“有酒吗？”

　　“有，是自家酿的果酒，酒酿蛋和醪糟也有。”

　　“那我要一坛酒，要只□□。”

　　“好。”齐娘子麻利地转身去了。婠婠幽幽叹一口气，望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给山林镀上一层金色，但是山风始终幽凉。

　　她反感那些在阴暗里漂游不定的东西。

　　用完饭后，婠婠跟齐娘子打听时间，她感觉自己在山上已经待了很久，算下来才发现，也不过十三天。

　　但她整个人的体度心境都有了很大变化。再住两天后，婠婠跟云湖道长结了房钱，辞别离去。云湖道长已经习惯了这种分别，波澜不惊地吩咐小道童清雨送她一程。送到下山的路口，清雨摸出一个平安符，说是云空师叔给的，又摸出一个草蝈蝈，说是送她的。

　　婠婠没忍住捏了捏他嫩嫩的小脸。“替我谢谢云空道长，也谢谢清雨小道长！”

　　清雨皱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拂尘在她手上挥了挥，道：“不用客气，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