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殿下和他的情人敌人们》一年半

2、他是谁

　　面具人未表明他自己的身份，没有男爵的请帖，也不是看门人熟悉的人。在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前，戈万和其他侍从没有权力允许他踏入男爵宅邸半步。
　　然而，戈万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身份不明打扮古怪的人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这种明显的压迫感令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不敢耽搁任何关于面具人的信息。
　　一边脚步不停，戈万一边低头端详面具人递给他的深栗色皮圈。
　　同许多普通的腕饰一样，皮圈的材料大抵来自山区的长角鹿。鹿被捕杀，留角食肉。鹿皮制熟，用药水浸晒，染好颜色，雕刻花纹切割成衣。边脚余料被制成小饰品，放在工艺品商店里出售。
　　仅仅看外表，这只鹿皮手环应该不便宜，但在工艺品市场上也算随处可见。戈万看不出它的任何特别之处。
　　面具人要用这样平常的饰物向男爵说明什么？总不会是想表明他是正在寻找活计的手工艺人吧！
　　戈万忍不住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发笑。
　　可刚一咧开嘴，他又禁不住脊背冒凉气地收起轻松的表情。戈万有些诧异地发现，哪怕只是一刹那，他也不敢对面具人产生戏噱的念头。因为在他的脑海中，那张骷髅面具和低哑的声线好像恐怖的诅咒，旁人对面具人有丝毫不敬便会将之引发。
　　冥辰之神保佑！
　　戈万摸摸心口。
　　愚蠢的人对未知的事物只懂得好奇，聪明人则会在好奇的同时保持警惕。
　　面具人是未知的存在。戈万不愚蠢。他握紧可能暗藏玄机的皮质腕饰。
　　然而，戈万再聪明再敏感，也没有预料到艾萨客•范•迪贝男爵会在见到那个鹿皮圈的一瞬颜色骤变，体如筛糠。实际上，这是戈万第一次看到这位一向趾高气扬的贵族老爷如此惊慌失措。
　　最初，戈万把手环递出去，坐在装饰华丽的茶室内喝茶的男爵只是懒洋洋地瞟了一眼。就在管家要命令戈万下去打发掉那个流浪手工艺人的时候，男爵忽然抬起头。
　　“你刚才说他骑的是皇家骑士团的马？”
　　“是的，主人。”戈万回答。
　　这次，男爵没出声，而是连手中的杯子也来不及放下地起立，一把抢过那只鹿皮手环仔细观看。
　　“冥辰大神！”戈万听到他的主人这样惊叹。
　　随后，那只昂贵的白瓷茶杯脱离了男爵的右手，掉落在暗红色的长毛地毯上。杯内的茶水在柔软的织物上画出一小片湿漉漉的印记。
　　“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快四十岁的男爵脸色惨白地呻吟。
　　“老爷？”一旁的管家受到主人反常行为的感染，有些紧张地出声。
　　“全城戒严，丹洛！”男爵挥舞着手对管家喊：“立刻全城戒严！”
　　命令完毕，男爵大人一路小跑地奔出茶室，返回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全套的正装。虽然还来不及穿戴得很整齐，但是颈上雪白的立领和黑色的丝带已经足以表达他对来人的敬畏之情。
　　“你没有做失礼的事，这很好！”男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盯着戈万，干巴巴地说：“现在，跟我一起出去迎接那位客人。”
　　随后，当天晚餐前，戈万荣幸地作为极少数知情者之一，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主人如何恭敬那位形象怪异的面具人。
　　艾萨客•范•迪贝男爵本身是一位地道的贵族。但是面对面具人，他毫不迟疑地亲自到宅邸外迎接，为他安排和检查卧室，甚至周到地为面具人提干瘪寒酸的行李袋，谦卑地跟在他身后行进。
　　在面具人表示要独自在房间内进晚餐时，男爵深深鞠躬，对这位似乎尊贵无比的客人说：“在我的领地上，一切将如您所需。请好好休息。”
　　面具人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谢谢。”
　　从头至尾，男爵没有主动称呼面具人。
　　没有人看到面具人的表情，因此没有人能够确定面具人究竟是否满意男爵的安排。管家丹洛企图从面具人的眼睛中寻找端倪，但是以失败告终。因为从见到男爵开始，面具人的眼神一直保持冷静和从容，令人难以窥视他的情绪。
　　“从现在起，”亲手为面具人带好房门，男爵转身面对戈万，低声道，“你留在这里，随时听候客人的吩咐，要有问必答，但是绝对不要向别人提起他。”
　　对于这份差事，戈万有些受宠若惊。
　　就在他满心欢喜地答应前，男爵重复：“绝对不要向别人提起他。”
　　“是的，主人，我保证。”戈万微躬身，谨慎地说：“或许我不该问，但是如果不想失礼的话，我应该如何称呼他？”
　　男爵没有立即回答。那是明显的犹豫。然而，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戈万，”男爵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的侍从，“你曾经在热纳第萨当兵是吧？”
　　“是的，主人。”
　　“你亲眼见到过皇家骑士团的十二位骑士？”
　　“一个不差，全部见过。”
　　“但是你没有见过皇家魔法师。”男爵用陈述句说，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那是一枚很大的青铜戒指，上面雕刻着迪贝家族的章纹。
　　戈万立时怔住。
　　皇家魔法师与随军或者行走民间的白魔法师、青魔法师、黑魔法师、乃至亡灵法师都不相同。他们修习和通晓几乎全部种类的魔法，必须与自然界中的元素精灵保持密切而友好的关系。每个国家最伟大的皇家魔法师们全部都是大魔导师级别，甚至可以和元素精灵王对话，请求他达成自己的愿望。
　　人数稀少身份高贵的皇家魔法师堪称一个国家最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如果说皇家骑士团在戈万脑中是荣耀和光辉的颠峰，那么皇家魔法师就是站在那座颠峰上也无法企及的星辰了。
　　装扮举止另类诡异，有资格骑皇家骑士团的马，能够让男爵大人卑躬屈膝——戈万根据男爵的话回想着面具人的特征，瞠目结舌。
　　“不过，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男爵低声继续道。
　　“而且，”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若有所思般自言自语，“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