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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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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北原城
一辆马车停在北原城最大的茶楼观海楼门前,这马车外表看似普通,可略微懂行的人都知道车前那毛色油亮,机敏健壮的马儿绝非凡品,更不用说赶马的家仆长着一双犀利警觉的眼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非富即贵。车上先下来个白白净净的圆脸小厮,机灵的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打起车帘,让里面的人下来,这次却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只见这位公子头戴白玉冠,身着天青色的锦袍,手中一把象牙骨扇,看着好不清雅。
他看看观海楼的牌匾,对身边的两人道:“走,进去看看。”
这观海楼乃是北原城中最有名的茶楼,因着年年举办春日宴而名扬天下。而每年参加春日宴的人中总少不了金榜题名的新科三甲,所以文人墨客、赶考的学子、世家公子都爱来凑凑热闹。一来讨个好彩头,二来也是互相认识一下,若日后同朝为官也好说话。
店里的小二正听几位客人闲话,猛然见到进来的人眼前一亮,忙不迭的凑上去脸上带着殷勤的笑:“公子看着面生,是头回来吧,咱这儿有独家秘制的点心和最上等的茶叶。”
领头的公子选了个靠窗的散座,并未言语,倒是身旁的小厮说道:“来一壶铁观音并两碟新做的点心。”小二应声而去。
临座有三个穿着布衣的青年正说起边关的战事。东黎和西域联军的一场仗打了大半年,领头的西丹损兵折将,其余诸国更是损失惨重。想是再过几日,大军就能班师回朝。
一个蓝衣青年正说到义愤填膺处:“现在各州府拥兵自重,可边境开战却无人援手。若不是萧将军在,怕是边关早就被攻破了。”
另一个白衣青年面容稍显平静:“听说西域诸国已派使臣递上国书,愿割让三座城池,可那本就是我朝的国土。”
对座的褐衣青年言辞更是犀利:“当今圣上沉迷女色,不问朝政,朝廷大事还不是左相和茂王说了算。”
那圆脸小厮闻言就要站起理论,旁边的锦衣公子极快的用骨扇压住小厮的肩膀,然后微微一摇头。那小厮只得气鼓鼓的坐回去。
锦衣公子抬眼看去,蓝衣青年浓密大眼充满阳刚之气,不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白衣青年恰恰相反,一身粗布衣裳并不显得寒酸,更衬得这个人气质出尘,好似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贵族公子。再看褐衣青年,面容微冷还带了三分讥嘲与不屑,活脱脱一个黑面神。
白衣青年叹了口气:“如今边境连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若是长此以往怕是国之危已。”
蓝衣青年冷哼一声:“要我说与其留在京中还不如投奔萧将军的军队,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
褐衣男子也随声附和道:“这倒是个好的想法,我听说萧将军对手下的将士都是一视同仁,只论军功不问出身。”
“公。。。公子,您看这些书生,不好好在家研读孔孟之道,反倒跑到这里大放厥词。”圆脸小厮越发按捺不住。
“你呀,何必和别人斤斤计较。广纳天下之言才是为君之道,况且。。。这桩桩件件,他们说的也没错”锦衣公子面色微凝,显是不愿再说下去,转而看向身边的家仆,“慎哥哥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那家仆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将军说了这次要好好给西域点颜色看看,这几日怕是要直取西丹王城。将军还说待他回来自会补上给您的及笄贺礼。”
锦衣公子想起房中的锦盒,不由面色微红,垂眸一笑间赫然是位姑娘。
小二麻利的把他们要的茶水和点心送来,只见一个青绿的树叶造型小碟上放在几块做成桃花样的枣泥山药糕,另一样晶莹剔透的荷叶羮竟是放在一艘做工精细的小木船上。锦衣公子心中也不由暗赞一声,这观海楼果然与众不同。
那小公子细看楼内的摆设,古朴而不失大气,文雅又不失精巧,一楼虽是散座,但并不吵闹,也有屏风和花草相隔,二楼看不真切,但刚才随意一瞥就看到有北原城中有名的学士直奔雅间。难怪这几年观海楼越发的出名,每到放榜之时更是一座难求。
小公子夹了一块荷叶羮,荷叶的清香中混着一点莲子的香甜,让人仿佛置身于夏日的荷花池中。
旁边的圆脸小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家公子,终于等到那句:“这点心确实不错,你俩也尝尝。”
圆脸小厮忙不迭的抓了一块枣泥山药糕送进嘴里,吃的太快险些被噎到,又赶紧喝了几口茶才缓过来。
旁边的仆人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又没人和你抢。”原来这小厮也是女扮男装。
“要你多嘴。”小厮说着又从那仆人手下抢了一块荷叶羮。
俩人素来喜欢拌嘴,这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小公子早已习惯,挑了挑眉没理会他俩,反而细细的又打量起旁边那几个书生。那几人谈吐不俗,对当今的朝政也颇有见解,只是不知他们是不是来年参试的学子。
三人又略坐了片刻,见周围学子又谈论起明年的试题这才起身离开。
这北原城有东西二市,东市商铺林立,各种酒楼茶肆、珠宝楼、成衣铺比比皆是,只是大多价格昂贵,等闲人家是受用不起的,而平民百姓要想买东西只会去西市。这会儿,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弃了马车,正和小厮沿街溜达。只见不少铺子前都停着装饰豪华的车轿,而在外等候的仆人中总有几个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的,看着不像东黎人,倒像是北燕人。明明已是初冬,这些人却衣着单薄,高大的身躯卑微的跪伏着,等着自己的主人出来。
“公子,这街上怎么有这么多异族人?”小厮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现在的大户人家都以豢养异族奴隶为荣,有的还会互相攀比赠送,东市有个地方专门就是拍卖这些人的。”家仆忍不住开口道。
那小公子面露不忍:“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随意拍卖。”
家仆常在外走动,知道的消息明显更多:“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两年北燕的国主身体不佳,几个王子只顾内斗,边境的商队以前被北燕欺负狠了,就趁着北燕兵力空虚绑了不少北燕人回来做奴隶。”
正说着,前面一阵喧嚣,男子的高声咒骂混着皮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三人快步上前,只见几个成年男子正在抽打两个异族的孩子。领头的那个一脸横肉,满口黄牙,左腕处隐约有块月牙形的伤疤。周围的人只是指指点点,却无人制止。小公子心下一怒,直冲上去喊道:“住手!”
那为首的男人正打得起兴,冷不丁的被人喝止,手中的鞭子一扬眼看就要落在小公子的身上,后面的家仆心道不好但到底慢了一步。这时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握住了鞭子。
只见来人穿着一件灰色裋褐,衣料极为普通,一脸络腮胡子,棕色瞳仁,肤色却比一般的北燕人要浅,说话的语调却和东黎人一般无二:“欺负两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那打人的男子见有人阻拦不由更加恼怒,直欲发作:“哪里来的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管老子的事。”说话间刚才打人的其他几名男子就把那络腮胡子和小公子围住了。
“你打人我就是要管。”
“这是老子从北边买来的货,老子想打就打,打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小公子本想好好的教训他们一下,但想到要是招来城防司的人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转而问道:“这两个孩子我要了,多少两银子。”
领头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公子,不怀好意的笑道:“呦,公子这是想做好事呀。行,成全你,我这可是刚买来的新货,怎么也要一千两吧。”
这明显已经比市价高出了数倍,小公子回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家仆会意,一边拿银票一边露出腰间的令牌:“二百两,拿了钱快滚。”
那令牌呈墨色,四周雕着精致复杂的饕餮纹,中间一个篆体的萧字。有见多识广的人已然认出那是大将萧慎军中的令牌,只是这令牌并不多见,只有萧慎的亲随才有,而萧将军此刻领兵在外,按理说他的亲随应该都跟在他的身边,也不知这位小公子是何人,竟能留萧将军的亲随在身边。
几名打手闻言正要动手,那头人却盯着腰牌恶狠狠地看了几眼,然后扯过银票:“今天算哥几个点背,兄弟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