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猪的成仙之路》橙小郭

3、神仙

　　猪七从日出跑到了日落，夕阳慷慨地赐予了它一条条绸缎般的霞光，猪七躺在这光中，精疲力竭地喘气。耳边的“吧嗒吧嗒”声愈发清晰，盖过了风吹落叶，夜莺低吟，这大约是夜里的露水或是泪了吧，猪七想着想着，沉沉地睡去了。
　　这次的梦，只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有碎肉内脏和胡萝卜的味道，还有一双眼睛，晶亮清澈，却含了泪。
　　“九妹，还有胡萝卜丁吗？”猪七梦呓。
　　一片沾着露水的落叶掉在了猪七的鼻孔边，猪七打了个喷嚏醒过来，清晨的树林朦朦胧胧地覆着水雾，鸟儿欢快地鸣唱高歌。猪七踏在松软湿润的泥土上，有些不习惯，它四处望望，昨日的逃离恍如隔世，猪七贪婪地吮吸着自然的空气，草的清香，花的芬芳，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湿润新鲜的泥土味儿。
　　猪七想往前走两步，两眼一黑，跪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它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到胡萝卜，喝到甜米浆了。
　　一阵微风拂来，猪七的鬃毛都给吹乱了，它吸吸鼻子，一丝甜香的味道勾起了味蕾，猪七伸长鼻子，又嗅了嗅，这味道太熟悉了，甜香温婉，还掺了些醉意。猪七顺着味儿向前爬，扒开草丛，那味儿更浓郁了，猪七越来越兴奋，脚步也更迅即了。
　　前方有一片灌木丛，猪七探过前蹄去，确定没有刺人的东西，便大胆地钻了进去，没多一会，到了一方小小的空地，当中放了些物事。猪七眼前一亮，一双眼钉在了前方那个深褐陶碗上，里头装了白花花的甜米浆，酒酿的糯米一簇簇地浮在面上。猪七迫不及待地伸嘴凑了上去，深深地汲了一大口，那上好的米浆在心坎儿上流淌着，真畅快，猪七摆摆耳朵，把整个头都稀里糊涂地扎进了碗里，酣畅淋漓地喝起来。
　　“你这猪妖，竟敢偷吃贡品，你可知这供奉的谁？”一个清朗明快，有磁性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猪七猛地掉转身来，嘴、鼻子、脸颊都挂着晶亮的糯米滴。它茫然地望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白衣男子，不知所措。那白衣男子面庞白净，身材高大挺拔，一头银发散在身后，摇着柄折扇，披件月白鹤氅，阔大的的袖口在风中翻飞，瞧着猪七呆楞着不答话，笑道：“真是头蠢猪。这里奉的可是太上老君，连玉帝都要畏他三分的人物，你竟敢抢他老人家的贡品。”
　　猪七思忖了一阵，脑子有些糊涂，但抢人食确是不对的。它回头不舍得望着甜米浆，才发觉甜米浆后有一尊红泥塑的雕像，那雕像是个长须老人，持着柄拂尘，嘴角含笑，跟前还有瓜果和香烛。
　　猪七断定眼前这个男人有些见识的，仰起头来：“那你可知道净坛使者？”
　　白衣男子没料到它这样答话，一怔，笑得更畅快：“你这蠢猪，还知道天蓬？”
　　“天蓬？不不不，我要寻净坛使者，我是他的后代，我叫猪七。”猪七认真地道，突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忽而恍然大悟，“你听得懂我说话？”
　　白衣男子道：“那是自然，神仙可懂万物语的......”
　　“神仙——神仙？你是神仙！？”猪七想起了猪大提起的神仙，净坛使者也是神仙，激动地道。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注视着猪七亮晶晶的眼，道：“天蓬若是知道自己的后代是一只猪，会吐血而亡的吧。哈哈哈哈哈——你道你是天蓬的后代，可有何证明？”
　　“不不不，是净坛使者，不是天蓬。”猪七再纠正了一遍，心里暗道这个神仙不懂话，略笨了些。
　　“猪，天蓬就是净坛使者，天蓬是它下凡前的名字，我习惯如此称了。”白衣男子道。
　　猪七道：“噢，那我也是天蓬的后人罢，但我没甚证明，猪二告诉我的。”猪七提到猪二，又黯然神伤了。
　　白衣男子觉得和一只猪交流了这么久有些好笑，看得它这副低落的样子，便走上前去端起了地上的那碗甜米浆，盘腿坐下，唤道：“猪，喝米浆了。”
　　猪七顿时精神抖擞地靠了上来，刚要下嘴，突停在了碗边，道：“这是太上老君的，你方才说不能抢的。”
　　白衣男子一怔，笑盈盈道：“你这猪，还有些道义，这算是太上老君请我们喝的罢，他贡品太多吃不过来，我们替他老人家吃些，也是好的。”白衣男子端起米浆，喝了一小口，又放到了猪七的面前，猪七想来这话也有道理，也就连着汲了一整簇糯米团。猪七喝了许多米浆，觉得有些饱，抬头看那白衣男子也在看它，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神仙，你能否替我证明我是天蓬的后人？”
　　白衣男子道：“唉，你这猪，也罢，容我替你查查命簿罢。”
　　白衣男子盘腿静坐，手搭在膝上，捻指算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猪七舔完甜米浆剩下的几粒米，心满意足地卧在白衣男子垂下的一角衣袂上，半眯着眼睛打盹儿。
　　“奇怪，我查遍了六道的命簿，这只猪的命格竟不在这上头。真是太奇怪了。”白衣男子暗道。
　　“猪，醒醒，醒醒。” 白衣男子拍拍猪七的屁股，又摇醒了它，“你的命格有些怪，我需回天庭仔细调查一番再作打算。”
　　猪七懵懵懂懂地醒来，心想：你这神仙，总是不行的。
　　白衣男子看出猪七轻视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今日竟被你这一只蠢猪给小觑了，也罢，猪，你有何愿望，我可助你实现。”
　　猪七虽不太信这个不靠谱神仙，但也细数起了自己的愿望，本来猪是不应当有任何愿望的，但猪七是一只特别的猪，白日梦做了许多，愿望自然也多。猪七最长久的愿望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猪，有啃不完的胡萝卜，喝不尽的甜米浆。它又想到了那朵雪白的花，在梦里纷纷扬扬的，若是能在见一眼也是好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