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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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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净坛使者?蠢猪,你知道净坛使者是谁吗?”猪大听到猪七和九妹的谈话,探出头来,轻蔑地看着它们。
九妹抢着问道:“猪大哥,你知道净坛使者在哪里吗?”
猪大是这里最年长的猪,因是种猪,所以现在还未给倒吊过。但猪七不喜它,觉得它为老不尊,猪大也瞧不上吃素的猪七。
猪大得意得扇扇耳朵,说:“说起来,我也是净坛使者的后代了,我们都是它的后代。净坛使者,就是猪祖宗呀!会三十六变,跟着唐僧取过经的神仙,现在在天上吃香喝辣的,是我们猪界的光荣呀,哈哈哈哈哈......”
猪七嫌恶地看它一眼,转过头去,再不理睬,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它不愿与猪大同属一个祖宗,倘使九妹是净坛使者的后代,它还能接受,猪大也是的话,它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猪七心头有些埋怨,净坛使者怎可以生出猪大这样的猪来。想着想着,又汲了口甜米浆。
那朵雪白的花在月光的轻拂下似乎亮了许多,花瓣舒展着,一尘不染得光洁,一缕浅浅细细的幽香似乎是攫住了猪七的魂,它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又梦见了那日小黑屋里相同的梦,但是这次,它竟接住了那个白衣飘摇的女孩,它想细看女孩的面容,突然,女孩的眼里射出两道碧绿的精光,猪七吓得一松手,腿一蹬,一切都消失了,只有猪们的呼噜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湿臭味。
猪七下意识去寻那朵雪白的花,却惊讶地发现,花没了。墙洞边空荡荡黑漆漆的,只有些松和的土,看样子不久才被动过。猪七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像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样东西突地被人给抢走了却无处可寻的哀恸,猪七觉得那朵花儿之于它的意义甚于猪二,但具体是什么意义它也说不清楚,但现在,整个猪圈都是作呕的恶臭。
它是净坛使者的后人,却护不好一朵花,猪七很难过。
九妹晃晃悠悠地过来,见猪七脸色不好,以为它又饿了,便扒拉了些自己攒的胡萝卜丁出来,道:“七哥,吃胡萝卜。”
猪七道:“不吃!”
“七哥,这胡萝卜是我昨夜替你藏下来的,顶好的。”九妹劝道。
猪七瞟了那堆黑乎乎的胡萝卜丁一眼,一股碎肉内脏的腐臭味突然涌上喉头,它怒道:“这么脏这么恶心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吧。”猪七大力挥起前蹄,将那摊黏糊糊的胡萝卜丁奋力刨开,胡萝卜丁一团摔在了栅栏外的地上,九妹奔过去想够住,前蹄却只能伸出去一点点就被卡住,试了几次,腿已经被卡得红肿,还是够不着。
九妹怔怔地望着那团稀烂的萝卜丁,沉默不语,猪七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想去安慰它,突然,栅栏开了。九妹想冲出去,却撞在了一根软软松松的柱子似的东西上,九妹仰起头,庄稼汉子俯下身掂量起它,道:“还得再长长才好。”
庄稼汉把九妹放在一旁,眼神凶恶地看着猪七,身后还站着那膀大腰圆的媳妇儿,她道:“快点儿,宰了它给孩子们开开荤,免得这只光吃不长的蠢猪继续浪费粮食。”
猪七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一道寒光已经划过了它的眼,“七哥,快跑。”九妹喊道。猪七恍然,箭一般地窜过庄稼汉两腿间的缝隙,直往外奔去,眼看着冲出了栅栏门,庄稼汉骂咧咧地回转身来捉它,猪七跑得更快了,但一双粗糙厚实的手却向着它扑来,猪七愣住了,寒光又一闪而过,猪七突然想起了父亲临死前那滴浑浊的泪,那团混沌逐渐地扩散着,就快吞噬了它,猪七闭上了眼,等着被那团稀里糊涂的混沌彻底淹没。
突然,一团结实的肉猛力撞了它一下,猪七觉得自己好像又飞起来了,风声听得愈发清楚,雪白的花,又在眼前飞舞盘旋。“嘭——”剧烈的疼痛擦过猪七的身子,它觉得自己是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声长长的嘶鸣穿过它的胸膛:“七哥,快走啊——”
猪七抬眼,九妹被庄稼人狠狠地抓在手里,不住地嘶鸣:“七哥,快跑啊——”
庄稼人摸摸被九妹撞疼的手背,抓住它的手更紧了,要把它捏碎似的,他愤愤道:“你这猪崽子,今天便把你俩一块儿宰了。反了天了。” 九妹只是哭:“七哥,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那媳妇儿要来捉猪七了,猪七又奔逃起来,迅即的风声还夹着些九妹带哭腔的低鸣。
“七哥,快跑罢,不要停。”
“七哥,我信你,你就是净坛使者的后代,你一定会是只特别的猪。”
“七哥,其实,我也是爱吃胡萝卜的。”
渐渐地,九妹的声音模糊了,也听不见庄稼汉子和那媳妇儿的争吵怒吼了。猪七跑呀跑,连风声也是听不见了,只有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啪嗒啪嗒——”,它不确定是清晨的露水滴在树叶上的声音亦或是它的泪,大约是两者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