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唯一的深爱》小幺女慕希

3、物是人非事事休

　　孙昕唯回来后一直住在她爸爸那里，她跟妈妈离开后，她爸爸一个人依然住在他们原先的家里。整个家里依然还是离开前的模样。她以为爸爸一个人会过得凌乱，没想到家里还保持着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居住时的整洁。只是帮他们打扫卫生的阿姨辞职了，据说是前两年升级做了奶奶，回家带孙子了。现在只是有个钟点阿姨每周来两次帮忙打扫一下卫生。爸爸说，一个人住，本来也没什么需求。现在她回来了，父女俩算是有个伴儿。
　　听爸爸这么说的时候，孙昕唯再次在心里埋怨起了妈妈。当年，她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跟爸爸离婚，要带她去美国。现在她稍微能够理解一点了，她妈妈凡事都要求完美，婚姻也是，存在一点瑕疵，她宁愿丢弃也不要将就。但这点理解不能作为谅解的理由，她依然还是会埋怨妈妈。毕竟，但凡妈妈能将就一点，肯为了她和爸爸牺牲一点点，那么他们都还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
　　孙昕唯回来没多久，孙浩森就病倒了。很严重的胆囊炎，需要做手术把胆切除。孙浩森还玩笑地说：“这身体也是矫情，女儿回来了就要撒娇。”
　　孙昕唯其实不擅长照顾人，她能做的不过是在医院陪着，跟医生沟通爸爸的病情，去外面买上一些汤汤水水回来。大部分照顾孙浩森的工作还是护工在做。哦，她还替她爸爸去上课了，这学期她爸爸的中外建筑史由她代为授课。所以她现在除了要筹备自己的工作室之外，还要每周去S大上两次课，确实有些忙碌。
　　忙碌其实也很好，这几年，最怕的就是太清闲。脑袋和手脚空下来，就不可自制地去想他，去看他的消息。所以，忙一点也好。
　　照例，晚上去餐厅取已经定好的汤，再给自己买一份炒饭，匆匆赶去医院送饭。
　　“前阵子我还听到院里的女生说起你呢，你说你都毕业多少年了，怎么我都觉得你还在上学似的，总能在学校听到你的名字？”
　　在门外就听到了她爸爸的声音，开门，那个坐在床边的人，那个灯光笼罩着的人，那个眉眼低垂，嘴角微微扬起的人，让她下意识地想逃走。此情此景，熟悉而陌生。
　　以前，他就是这样坐在窗前，被她逼着唱歌，把新专辑的歌唱了个遍。那个时候，她爸爸妈妈都没空管她，也正好成全了他们的相依相守。
　　“唯唯，你来啦？”
　　孙浩森的话打断了孙昕唯的思绪，也敲打了林琛的心脏。他抬头，恰好捕捉到她还来不及收拾的仓皇。她面对他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的表情。林琛觉得深深的讽刺。
　　“阿琛。”
　　她还是这样叫他，却带着疏远。明明就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却好像还是隔着美国跟中国之间的十万八千里。
　　林琛牵扯了嘴角，说：“唯唯，好久不见。”
　　她想，他肯定还在生气，气她当年懦弱地离开。她也气自己，气自己怎么不能不顾一切地留在他身边。她不会知道，林琛又是怎样地对自己生气，气自己没有挽留她。
　　如今，他们之间早就没了当年的亲昵，再见面，也只剩下这样客套的寒暄了。
　　他们客套得太虚伪，虚伪到连原本以为他们各自放下的孙浩森都看出来，原来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不闻不问，不是真的毫不关心，而是因为还没有放下。一个是自己很欣赏的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也许在这个恶俗的世界看来，这两个人真的很不般配，但他还是觉得，爱情原本就不应该有界限，两个人经过了这么多年，如果还是对对方抱有当初的感情，那又为什么不能重新回到当初呢？
　　所以，他说：“阿琛，麻烦你送唯唯回去吧，她一个女孩子，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于是，多年的分别后，他们有了再次单独相处的机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孙昕唯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还爱着他，走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是很想把手塞到他手里，让他握住。
　　他的车上竟然放着一套皮卡丘的小摆件。孙昕唯在心里叫自己不要多想，脑子里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往昔的画面。
　　她喜欢看《宠物小精灵》，所以林琛去买了碟，他们练团的时候，她就在外面的客厅看碟。他练团结束，从里屋出来，她就“皮卡皮卡”地叫唤着跑过去。那会儿其实她已经上中学，跟同学一起的时候，她是稳重的，会故意装作大人的模样。但在林琛面前，她总还是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林琛对她一直都是溺爱的，赵睿铉总说他是她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会妨碍她茁壮成长。这话倒也不能说是诋毁，有时候连孙昕唯自己都觉得林琛对她有点太宠溺了。她喜欢皮卡丘，他给她买碟看就算了，洋娃娃、小摆件、贴纸，就连很多T恤上都印着皮卡丘。不只是她的T恤，他自己的也是。某次他穿着一件印有皮卡丘的T恤去赶通告，让歌迷们都以为他是皮卡丘的粉丝，所以后来送了很多皮卡丘相关的东西给他。而这些东西，大部分都会进她的口袋。
　　只有一次，赵睿铉说歌迷给林琛送了一个印了皮卡丘的盒子，不知道是什么。而林琛没给她，孙昕唯还怀疑林琛是不是谈恋爱了，这种礼物居然不给她。后来她在练团室翻到了这个盒子，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给她了。里面居然是一条内裤，鲜黄鲜黄的，皮卡丘图案的。这是她人生里唯一一次对皮卡丘产生阴影的时候。
　　她拎着内裤，满脸嫌弃，“干嘛把皮卡丘印在内裤上啊，好恶心哦！”
　　他把内裤拿走，往沙发上一扔，也是一脸的嫌弃，“这么小，我怎么穿得下啊！”
　　她就扑上去，因为用力太猛，把他撞得后退了两步。“不许穿，你穿得下也不许穿。干嘛把我的偶像穿在那个地方啊，很恶心哎！”
　　“好了好了，我不穿，不穿，你放过我吧，我快被你杀死了。”
　　即使他这样保证，她还是不放心，之后的很多天里，都会趁他弯腰的时候偷偷看他的内裤边是不是黄色的。也因此，曾域珩他们那段时间都叫她“小色狼”。
　　“这个是歌迷送的，觉得可爱就摆着。”
　　她的若有所思，让林琛也是一阵心绪不安。明明是他特地在网上订购的，却要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这几年对她有多么的执迷不悟，他想让她以为自己这几年过得很好，没有因为她而打乱自己的生活，他不过是不想她歉疚难过。
　　孙昕唯只“哦”了一声，她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有女友，或者可能已经是太太，又怎么会故意在车上摆放跟她有关的东西呢？他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但她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他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她的痕迹，没有了她的位置。
　　此后，一路无话，到她家楼下，孙昕唯跟他道谢并道别。她往家里走，他开车离开，绕到她家后面，停在树下，借着树荫遮蔽，看那亮起了光的窗。在道别的时候，没有依依惜别，也没有撒娇，而是很客气的一声“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分开多年后，再次的相遇，真正的“物是人非”，让人唏嘘心凉。
　　以前每次送她回家，她都一定要让他送到家里，有时候甚至会耍赖要他背回来。到她家里后，她一会儿说要给他拿什么东西吃，一会儿要给他看新买的书，一会儿又要叫他辅导功课，总之会用尽一切办法拖着他不让他走。以前因为她父母工作的关系，她常常就一个人在家，而那时他的工作也还不像现在这么多，大部分时候都留在S城，可以隔三差五地陪陪她。也正是那几年的相依相伴，让他在七年后，还久久不能忘怀。
　　而此刻呆坐沙发的孙昕唯，也正在回忆着过往，他送她回家的情景。这个家里，除了有童年家庭幸福的影子外，还有他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美好的回忆。而回忆终究只能是回忆，他们都生活在已经分手的现实中，无法改变。既然当初是她先选择了放弃，那么现在也就该识相地不要再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