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云烟》杏花微语

24、第 24 章

　　听了谢青的话，慕念西倒是犹豫了良久，但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等下人们收拾妥当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轿辇。皇帝的仪仗向皇宫缓缓走去，显赫至极。

　　但这样显赫的身份，真的是他想要的吗？没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皇帝的仪仗虽然缓慢，但终究是到了皇宫。

　　未时三刻，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每每这时候，他都会去看看芳菲。大半个月前，芳菲就病了，太医说是忧思过度，倒不是什么大病，但他却是上心的。

　　他知道是为了谁，毕竟成为俘虏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她忧思过度实在是正常。今日是她妹妹的死期，想来她是伤心的不行了吧。

　　仪仗直奔芳菲宫，半刻都不曾停下。

　　正值隆冬腊月，雪花漫天。芳菲宫里满园的桃花还未开，光秃秃的枝丫尽显衰败，但冷晴知道，这个看似衰败的宫殿将会有怎样辉煌的未来。

　　仪仗声近了，冷晴拂去了衣物上的雪花，跪在桃花小道上接驾。

　　慕念西快步走到了冷晴跟前，当真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何曾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

　　但冷晴自然是知道主子要问什么，见主子迟迟无话，便缓缓说道：“娘娘安好，此刻正在寝殿休息。”

　　“寝殿里的炭盆可暖上了？”

　　“知道娘娘怕冷，所以娘娘一回来奴婢就准备了热水浴，换上了备好的喜服，安神香早已点上了，娘娘睡得很是安稳。已经派人去寻江太医了，就等请一个平安脉。”

　　“好，朕先去换身衣服。”他的欢喜来的极快，但隐去的功夫似乎不到家。

　　冷晴心中无奈的摇头，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为了那位，终究还是变了。

　　心中想着，但冷晴的动作却很是利落，快步向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偏殿朱红色的大门就缓缓开启，冷晴恭敬地侧身。

　　一袭淡蓝色礼服，上面用银丝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真龙，如墨般的发丝束起，与整套华服唯一不配的是头上的一支普通桃木簪。

　　这时的慕念西虽叫人移不开眼，但他却浑不在意，只是快步向寝殿走去。

　　“你怎么在门外？”慕念西的眉头在看到飞羽的时候紧紧皱起。

　　“回主子，刚刚娘娘醒来了，恰巧江太医也到了，娘娘便让卑职在外面等候。”

　　“她醒了！你们在外面候着吧。”眼底的惊喜不言而喻，慕念西并不多说便轻轻开门进去了。

　　殿内安神香的味道教人感到格外舒适。

　　慕念西快步向内室走去，脚步虽快却极轻。

　　床头的龙凤喜烛燃得正旺。

　　不远处桌子上的交杯酒是当年他与她一起酿制的桃花酒。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正如她。

　　床头的同心结是他亲手做的，那并不美观的同心结已经是他做残了几十个之后的结果了。只是因着她当年曾说了一句“无物结同心，唯有同心结。”

　　“参见皇上。”江阳旭见到慕念西快步走来，收回了搭脉的手，起身跪拜。

　　“起来吧，她的身子？”

　　“你来了。”洛清浅半靠在床头，朝着慕念西笑着道。

　　看到半靠在床头，神色安然向他微笑的洛清浅，慕念西有片刻的愣怔，紧接而来的是受宠若惊。有多久了？对他这般安然的洛清浅他有多久没见到了？很久很久了吧，久到他都忘记岁月静好是什么感觉了。

　　她这样对他浅浅的一笑竟让他心头泛酸。幸好幸好她回到了他的身边，幸好幸好他还可以还债，幸好幸好他还知道悔悟。忍着落泪的冲动，他深深地望着洛清浅沉沉地开口：“我来了。”声音喑哑低沉，埋藏了千万句的对不起，到头来只是一句我来了，幸好你还在。

　　回着她的话，慕念西侧身坐在了洛清浅的床边，替她拢了拢未盖好的被子。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看着慕念西小心翼翼的动作，洛清浅的心蓦地一疼，眼底泛酸，差点落下泪来。所有时光沉淀的满腔恨意，在面对他的这一刻，一下便烟消云散。

　　“回皇上，娘娘只是过度疲劳……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即可。”

　　“好，下去吧。”望着洛清浅的慕念西并未看见江阳旭眼里的不忍，光是她没事的消息就足以让他狂喜，怎会去仔细观察他人的表情。

　　“臣告退。”

　　关门声响起，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无其他。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轻轻地摸着洛清浅的头发，有些枯黄，她受苦了。

　　洛清浅将头努力靠近他的手掌，笑着道：“我好好地在这里就好了。”

　　话音刚落，洛清浅就用极快的速度抱上了慕念西。

　　慕念西有一下的愣怔，但随即笑着抱住了她。感受着怀里熟悉的味道，时隔三年，他终于可以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她纳入怀中，不再放开。不放手了，再也不放了。

　　“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

　　“慕慕，这是喜服吗？怎么是蓝色的？”

　　单是听到慕慕这两个字，慕念西就浑身一震。她离开之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一个都没有。因为他不肯，所以没有人敢这么叫，在他心里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即便是芳菲，在他醉酒后叫了那么一声，就顶着狂风暴雨在寂静的夜里跪至天明。

　　“你不是喜欢蓝色吗？”慕念西欲轻轻推开洛清浅，想看着她的眼睛说，洛清浅却在抱着他的手上稍微用了力，这力度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她，他只有顺从。遂也由着她抱着自己。

　　“那我们是要再结亲吗？”

　　“是我欠你的，当年……”

　　“那要听我的。”

　　“那是自然。”

　　“我想要喝桃花酿，还要在拜天地的时候洒很多的桃花，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定很美。”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不要。”洛清浅拉住了慕念西正欲抽身的手。

　　四目相对，洛清浅眼底的留恋，他看的很清楚，声音不自觉的轻柔：“怎么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待会儿再去，好不好？”

　　看着洛清浅祈求的眼神，慕念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笑着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道：“好，听你的。”

　　“我在远方，思君如常。”

　　只是一句，他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左手托着洛清浅的后脑，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铺天盖地。

　　良久之后，他才忍住欲望退离。

　　额头相抵，甚是情深。

　　那分明是欲，但他抽身的极快。

　　“你怎么不……”

　　“御医说你……”

　　“已经没事了，抱抱我。”

　　“你在他身下，是否也像现在这样，还是更甚？”他的眼里尽是阴鸷。

　　洛清浅颇有些无奈，他的醋意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慕念西，我爱你。”

　　听到这话，慕念西一下便愣在当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就一遍……”

　　“慕念西，我爱你。我很爱你，很爱，很爱。”

　　那是洛清浅不曾见过的慕念西，像个爱糖的孩子，终于吃到了糖般欣喜。

　　慕念西的拥抱太紧，洛清浅几乎不能呼吸，但嘴角还是上扬的，这样的告白来得太迟太迟，所幸今生还有机会。

　　如果下一世，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在乱世的红尘里，还可以闻到彼此的呼吸。我答应你，在最烟火的人间沉迷，并且，再也不轻易说分离。

　　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在来生的转角处，你要还给我。

　　等慕念西松开了紧抱着洛清浅的双手后，洛清浅的身子竟缓缓滑下。

　　她的嘴角还微微上扬，笑得那么甜，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