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存在》祖宗在上

6、牢固

　　一五年深秋，我考研失败以后有些气馁，外加不久前米奇和我不果而终，我的生活丧失了动力和目标。
　　小南瓜多次邀请我去她家玩，甚至提出要单独和我出去旅游散散心，但都被我以“别勉强我了”的理由拒绝了，其实我是担心自己的心情再给小南瓜添负担，她每天在家庭和工作中奔波已经够难熬了。

　　每个人都得自己宽怀自己的苦难不是？

　　同时老顾在我和米奇告吹后的穷追不舍也让我疲惫。

　　我于是经常去找方圆，也有躲老顾的一些考虑。
　　所以小哥对我和方圆关系的误解我也并不做解释，由着他去跟老顾再汇报我的“新恋情”。

　　但即使这样误解了我和方圆的关系，老顾还是十万个不甘心地长期盘踞在我家的客房里，没事就会在我眼前打转。
　　最后还使出了绝招，直接去找了方圆。
　　虽然方圆说老顾没做什么过分的就是问清我们的关系以后又用几瓶好酒敲来了我的一些生活习性，比如极度讨厌羊肉、酒品不佳、熬夜后神经过敏什么的。
　　但我总觉得老顾就是个危险分子，于是草草地答应了他的表白。
　　即使答应的理由大半是赌气，因为方圆不是什么爱酒的人。

　　虽然事实证明我和方圆的确是相爱过的，但是我们两个至少在当时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发生，形式上还是纯净的朋友关系。
　　所以老顾在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二天就把方圆驱逐的行为在我看来十分小气和厌恶。
　　一六年春入夏，我从ICU醒来一直到转入普通神经科，都没再和守在病房角落的老顾说过一句话。

　　我读着我出事之前的日记，梦里面都是米奇和方圆的笑脸，有米奇的油画和方圆的佳肴，是没有老顾的影子的。
　　我有时会出现闪回，感觉自己还在小屋里的沙发上躺着，身旁是打着小台灯学习的米奇,
　　有时又看见自己的手就放在咖啡机上，面前是一脸期待的方圆。

　　用小哥的话说，我的眼神骗不了人，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的。
　　但即使听了这话，老顾仍是没放弃。只是匆忙离开片刻，换了一身衣服就又回来了。

　　也许老顾就是像他的名字一样，顾年是顾念，而老顾是牢固。他“顾念着我的那份爱是牢固的。”
　　就像是婚礼时他告诉我的一样。

　　我出院后也不过三两星期就完全康复了。那时候家门前的石榴花正娇艳地开着。
　　那段时间，包括小哥夫妇在内的我的家人密友都十分担忧我和老顾的相处模式。
　　除了大哥大嫂，小南瓜是最担心的那个。
　　她经常会旁敲侧击地试探我对米奇以及方圆的现有感情，然后曲折回环地暗示我爱情是不能够将就的存在。
　　我和老顾都是笑着答谢关心，不做多言。

　　但是不多言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躁动，命中注定会有一个契机，让我爆发自己的真心。

　　有一次小哥要去地球那边打官司，涉及版权和中国人的脸面，所以是一个不能让步的烫手山芋。
　　他不舍得小克哥长期独守空房，就拿三倍年终奖的价格发派我去陪小克哥喝酒。
　　他明知道我每摄入40度以上的酒100ML，双商倒退十岁不是事儿。
　　说白了就是派我去逗乐并麻烦小克哥的同时提醒他“有妇之夫”的身份。=-=

　　小克哥趁我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问我“为什么突然和之前百般讨厌的老顾走到了一起”。
　　酒品一向极差的我最终还是没躲开，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除了他以外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对我这么好。”
　　回答后的我清醒地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闷着头又猛灌了杯白兰地。
　　小克哥又问：“那你爱上米奇也是因为他对你好吗？”
　　我眼前的小克哥有好几个，他们一直在晃啊晃：“小克……嗝，你别晃来晃去的，我眼晕……”
　　“淼淼，看着我，淼淼！”
　　我被小克哥摇来摇去得有些清醒了，就埋下头不说话。
　　“这不是过家家，淼淼。你是我妹妹，老顾是我兄弟。我当然希望他疼你爱你，但是你要明白爱是相互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看见老顾打不死的傻逼样了。”
　　“我明白我的立场说这些话会让你很不舒服，但是淼淼，人不能太自私，即使你不爱不喜欢，你也不能因为贪恋老顾的好而把他囚在身边，一味地给他希望，最后再让他失望……”
　　“阿金不少因为你的事去找老顾喝酒谈心，但是你小哥再了解你也毕竟不是你，没有办法帮你出面解决一切问题……”
　　“淼淼，之前几年我们一直觉得是你小，就由着你任性，你和老顾的事我们也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你有能力也有义务去为你自己的感情负责任了，你必须给老顾一个交代了……爱他就好好爱，不爱他你就放他走吧……别再……”
　　“方克！你丫瞎哔哔什么呢！”
　　被训话的我是支着头勉强眯着眼直视小克哥的，突然间腰被很大力地搂过去，让我失去平衡地倒了过去。
　　睁开眼顺着往上看，老顾一张焦急慌乱的脸进入视线，他试图确认我是否还处于清醒状态，但没想到我看清楚是他后就一个熊抱扑到他怀里，胳膊努力地挂在他肩膀上就不省人事了。

　　但其实，小克哥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心里了。
　　我听到了来自兄长的关怀和斥责，听到了让我难以理解的老顾“好几年”的爱，最重要的是我听到了我麻木的良心的呼喊，它说出了我逃避着的一切。

　　人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温柔就选择他的。你要因为你爱这个人，不只是享受他的付出，而选择他。

　　我不敢高看连小哥都畏惧三分的我的酒后发疯。不出所料，我肯定是折腾了一整晚。
　　但老顾直守在我身边。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下午，我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卧室一尘不染，除了炸裂般的头痛和胃抽搐，连醉酒的气味都找不到。

　　餐布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打开冰箱时老顾的录音响起。
　　“小小，终于起床啦？有个坏消息：你错过早上的醒酒汤了，不过好消息是中午的醒酒汤还在瓷罐里煨着，趁热喝吧。取汤时记得戴手套。”
　　我心里又温暖又钝重地疼，忽然想起十六岁时因为小哥忙着应付实习和小克哥的约会，所以总是老顾代替他来接我放学。
　　明明只是三四个马路的距离，明明我已经十六岁，明明老顾有车。
　　但他还是乐意步行接我放学。
　　过马路时，他永远会站在车流驶来的那一边。常常是从我的左手边换到右手边，再从我的右手边换到左手边。
　　之前我断定是他狡猾，现在却满心感到的是他温柔。

　　老顾后来说第二天不在我身边的原因不是工作，而是害怕听到我的答案。
　　看着一脸扭捏的老顾我心里一酸，就主动抱住他，希望能够弥补对他的伤害。
　　我对他说：“我就是那天爱上你的，幸亏小克哥点醒我。”

　　后来的后来，我听说老顾为了那天喝酒的事开着一辆噶新噶新的跑车登门道歉，最后人回来了，车留下了。
　　小哥还让我给售后联系，表示对内饰很满意。

　　我至今不知道那天这对夫妇对我儿子他爸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不能因为贪恋一个人的好而选择他，这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