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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雨雾浓南柯留醉鬼 ...

  •   “仙君……我不胜酒力啊。”耳猫睁大了眼,呆呆道。
      “自己进来。”吴愁叹了口气,从乾坤袖中拿出潇湘,翻了一页,伸出单手捧着的书。
      耳猫进书中之后晃了晃,声音闷闷的,道:“仙君,我真的很没用啊,一有酒我就使不出法力,其他仙君家的灵兽叱咤风云,哪像我这般,除了惹乱子,还要靠仙君保护。”
      好像因为酒味有点晕,说的话开始不听大脑使唤了:“当年那事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喝了酒,也不会出那么大的乱子,还害得仙君刚上任没多久,就被贬成仙者。”
      果然是醉了。吴愁心凉道。平时拦着泼墨,死活不肯让他说当年在天界不堪回首的往事,今天神志不清却是自己一股脑倒出来了。
      吴愁不太会说安慰的话,于是拍了拍袖口,笑道:“你陪我说话解闷儿,我已经很开心了。灵猫族一向高傲不染污秽,如此这般风餐露宿也是难为你了,现在休息一下也好。”
      耳猫不出声,似乎真的睡着了,吴愁看似随意翻的那一页是“思故乡”,想着他逃出天界一直提心吊胆、不怎么安稳,回到儿时睡一个好觉也不错。
      循着酒香,吴愁七拐八拐地上了山。
      衣角和白靴上都沾了泥,吴愁也不管不擦,衣襟被树枝挂住,他随手一扯,还破了个洞。
      吴愁苦笑,真是应了那句多事之秋。
      在鞋底的泥层层黏连以至于厚得快要抬不起脚时,终于看到了一座庙,浓郁的酒香从庙内四溢。
      说它是庙,又不像庙,四四方方的顶,圆圆整整的底,怎么看怎么歪。门上朱漆脱落得差不多,木门槛也被蛀得发黑,围墙不高,吴愁侧首仰视,明明是白天,却看院内一团漆黑,整体散发着闹鬼的气息。
      不出意外就是这里了。
      吴愁走到门前,抬起麒麟门环,叩了三下,然后退了一步,拢袖等待。
      良久,门开了一缝,露出两只滴溜溜转着的黑眼睛,看了吴愁一会儿,接着传来一个少年脆生生的声音:“你是谁呀?”
      吴愁站得笔直,微微低头,客客气气地笑道:“在下无名一书生,有些私事求见庙内主人,不知可否劳驾小兄弟通传一声。”
      那少年忽然打开了门,吴愁看他面色甚白,血气不足,双唇红得可爱,相貌竟十分精致。只见他斜喇喇挂着一件蓝色的外袍,抱着胸倚着门框,打量了一下吴愁,随后便转了身,道:“跟我来。”
      吴愁连忙跟上,进门后不知何处有光,竟是丝毫没有黑暗之感。担心引起注意,没有四处环顾,跟着那少年散漫的步子,走得很慢,只能悄悄看着脚尖四方的地面。
      路过一间小院,吴愁飞速扫了一眼,看到地上四仰八叉躺了大约十几个男人,没有闻到血腥气,不知是死是活。心中暗暗记下位置,一言不发地继续跟着那少年。
      又走过一个小小的花圃,吴愁瞥到五六个人形或趴或躺,尸体一样没有动弹,仍是不知死活。
      拐了几个弯,走到大厅。那少年一步跨入,拎起一个不知酒壶还是茶壶的东西,又走了几步从柜中取出一只泛着莹白色光芒的瓷杯,倒了一杯绿莹莹的水,放在桌子上。随后对吴愁挑了挑眉,昂起下巴冲桌边点了一下,道:“秉文仙君请坐。”
      听到那少年张口唤自己神号,吴愁一愣,随后开始不动声色地细细回想往事,确认从未见过这少年,便沉默着掀起衣摆跨入厅内,看见少年随便瘫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又拎起给他倒水的水壶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吴愁静静地坐在桌旁,没有碰那杯水,看了会儿那玩世不恭的少年,摇摇头道:“被贬之人而已,唤我仙君倒是不敢当了。”
      那少年喝完一壶,用袖口随便擦了一下嘴,对吴愁笑道:“秉文仙君莫不是嫌我这里是山野之地招待不周?怎不尝尝我亲手酿的酒?”
      吴愁依然摇头,道:“我本以为这里会是山精野怪或者吸人精血的老鬼呢。”
      那少年哈哈一笑,道:“还有秉文仙君也想不到的事,可真是难得。”
      吴愁斯斯文文地问道:“我可以认为你在讽刺我吗?”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几下,道:“我只是在夸我自己年轻有为。而且你说对了一点,我确实是老鬼。”
      吴愁点头,道:“确实是年轻有为,这位…”顿了一下,抿嘴思索了一下,换了个叫法,“这位主人,请问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身,把酒壶扔在桌子上,随口道:“我听一个亏欠了我的人唠叨过。仙气稀疏,破败穷酸,青白水纹的衣服,说话咬文嚼字,可不就是你么。我看着你过了半琼林,头顶个大水瓢,那是司水君的。”
      吴愁面上有点挂不住,任谁被人当面指指戳戳“破败”“穷酸”都有点面皮崩坏。
      而且这个少年怎么连那个水瓢是平源君的法器都知道?
      吴愁深呼吸一口,不露声色地用手指揉了揉鼻头,努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确实是这么个特征。”
      尴尬的气氛好像让少年有所察觉,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问我,那我就告诉你,我叫陆一露。”
      吴愁没有想到这个大功德这么主动,一瞬间更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说,“你好啊陆一露,我要收了你,收了你就有十万功德”?或者说,“你好啊小帅哥,我的大刀有四十里,允许你先跑三十九里”?
      吴愁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抬头看着桌边站着抠手指甲的陆一露,道:“请问——栖碧山的人,是你杀的吗?”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如果是他杀的,那就是恶鬼没跑了。
      吴愁心底里觉得这少年不像作恶多端的样子,却也禁不住犯怵。毕竟表面纯善的人做恶起来才更丑陋,他也不是没看过。
      陆一露眼皮都懒得抬:“秉文仙君法力衰微至此了么?我特意带你走了一圈,就是让你知道——那群人根本没死。”
      吴愁心都在滴血,这个孩子太耿直了,就这么把他隐秘的心事说出来了,真是太不可爱了!
      “你这样问我,我倒是要怀疑是你法力衰微还是这里衰微了。”陆一露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
      吴愁眯了眯眼,前一瞬只是觉得陆一露不可爱,此刻他只觉得陆一露丑陋得令人发指。
      “他们自己不愿意走啊,喝了酒,做了梦,乐不思蜀呗。”陆一露换了个手,接着抠指甲。
      “黄粱梦?”吴愁从情绪的魔爪里醒过来,问道。
      “正解!” 陆一露打了个响指,瞬间坐到他的对面。
      黄粱梦,顾名思义,做上一个美梦,或是升官发财,或是金榜题名,或是红袖添香,在梦中达成自己所有的心愿,做梦人沉迷梦境不愿醒来。一般来说没有人特意修习或者使用黄粱梦,对施术人来说,算是个又无害又无聊的法术。
      陆一露还挺激动:“你刚进门看到的那个抱着椅子睡的那个男人,砍树倒是快,喝酒不咋样,他在梦里休了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婆,搂着邻居家的小姑娘卿卿我我,做尽巫山事,啧啧啧。”
      “花园里把脸贴在地上的那个,是个捡柴的,平日里好逸恶劳,只会捡点漏。他梦里每寸土地下都有黄金无数,怎么挖都挖不完,还真以为自己能听到黄金的呼吸呢,呵。”
      吴愁问道:“你都看得到?”
      “是呀。”陆一露乖巧地点头,“我只会这一个法术。你要是来灭我,我一点都反抗不了。”
      “山里的结界和以雨雾为屏障,这不是你布下的?”吴愁不解。
      陆一露百无聊赖道:“说了我只会黄粱梦啊,这个是有人帮我设的。”
      “你留下他们,是为了看他们做梦吗?”吴愁啼笑皆非。
      陆一露讶然,道:“当然不啊,我是让他们陪我喝酒,结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且躺得太难看了,我看着心烦,就让他们做做梦,给我找点乐子。”
      吴愁支起一只手臂托着腮,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那……这位…陆朋友,为何不去投胎呢?”
      陆一露惆怅又无奈,道:“投不了啊。”
      看到吴愁疑问的表情,陆一露接着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说出去他非宰了我。”
      说罢又甩了甩头,道:“我已经死过了啊,他还怎么宰我?而且秉文也不是天上的神仙了,应该没关系。”
      吴愁试探着伸出手,在陆一露眼前晃了晃,想要打破这个魔怔的画面,道:“陆朋友?”
      陆一露用力在眼前挥了挥手,大声道:“不管啦!好久没人和我说说话了!憋死老子了!”说罢扭头拽着吴愁的宽袖,目光灼灼。
      很好…快要知道是谁设的结界了。吴愁心中暗喜。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为什么投不了胎呢?因为有人不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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