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陵惊梦》禾渡

17、未得解却锒铛入狱

　　“非仙君不可入集议厅。”两个小仙官面无表情地在门口伸手阻拦道。
　　吴愁不想和他们吵，却也懒得敷衍：“让开。”
　　“非仙君不可入……”
　　话还没说完，吴愁不耐烦地伸手，一手抓一个，把他们甩了出去。
　　快步走入，场景一如往昔，只是那时自己在殿内集会，与仙僚闲话，现在真真是物是人非了，也怨不得别人，终归是自己运气差了些。
　　思及此，一抬头却见德安在上方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竟是温和地看着他。
　　“秉文可是被贬为仙使后，心中不满？”语气竟还是当年一般慈祥。
　　吴愁冷笑：“你觉得呢——德安？”
　　听得吴愁唤自己名号，德安并未气恼，仍是心平气和道：“约摸着是有一些吧。”
　　“天君坐在这位子上，应当有成千上万年了吧？”
　　德安点了几下头，道：“确切地说，是四万三年七百六十二年。”
　　吴愁笑道：“不知坐得可还安稳？”
　　“这张长椅，取材自九华神木，上一任司物君历时百年打造而成，如何不稳？”
　　真是有些好笑了，吴愁缓缓踱步：“座下冤魂无数，整日哭诉，如何安稳？”
　　德安亲切地笑道：“秉文可是要找什么人？冤魂可不在我这里，都在鬼界等着投胎呢。”
　　“天君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找谁呢？”吴愁缓缓从袖中取出霜染，看似随意地用左手拿着笔杆，轻轻敲打着右手心。
　　德安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着几案，微笑道：“我只知天命所归。”
　　好！好一个天命所归！吴愁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声音中含了一丝颤抖，怒骂道：“天命？何谓天命？你德安便是天命么？！天命让你灭我满门么？！”
　　“秉文，你飞升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想得太少太简单。”德安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有泪滑落，似乎越来越多，吴愁无暇去擦，直接对着德安掷出霜染，大声道：“天命残害无辜，便不配为天命！”
　　德安闲闲地一挥手，霜染便被打落在地动弹不得。他缓缓步下台阶，边走边道：“腾文一意孤行，若是强留，也不会为天界尽心。执文本意不愿，如今也是能躲则躲。你可知此次揽雾阁是我给你的机会，无论你查出什么来，我都会让你重做司文殿的仙官。”
　　走到吴愁面前，拍了拍他的头道：“天界不可乱，司文殿也不可乱，所以天界需要你，秉文。”
　　吴愁嫌恶地拍开天君的手：“道不道，君不君，自然臣不臣！”
　　“你知道的，你现在的努力全部都是白费功夫。我大可消了你这段记忆，再下令让其他人说不出这件事，你依旧是天界的秉文仙君。”
　　吴愁想过这次找茬不会善终，但没有想到德安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一瞬间顾不得想那么多，指着他骂道：“狗德安你不是人！你说的这是人话么！你可对得起你这神号！你做过的事，你居然！居然！厚颜无耻！寡廉鲜耻！我！我砸了你这殿！”
　　说着跑到柜前，抄起一个花瓶就向下摔去。德安议事殿内的东西一定不是凡品，吴愁想着，能给德安添点堵，也是不错的。
　　谁料，那花瓶还未落地，就在德安指尖远远的的掌控下，回归了原处。
　　德安说得不错……他真的一点都奈何不了他。
　　“我大师兄明知那是我的家人，却下此狠手……我如此尊敬天君你，你却屠我全家……你们……你们真的……”吴愁神色惶然，口齿不清道。
　　德安哦了一声：“鬼君不知道那是你家人，我只给他你家的住处，详情并未说明。”
　　吴愁不信：“你如今还替他遮掩么？”
　　“骗你又有何益呢？你若是再跑去鬼界吵吵闹闹，终究是失了体统。毕竟鬼君帮了我这个忙，我总不能给他惹麻烦。”
　　沉默了很久，吴愁低低地开口：“大师兄和向荣的死，是你暗中推波助澜的吧？”
　　“向荣若是肯潜心修炼，未必不会成为奇才，可惜总是听一些流言蜚语便信以为真，还冲动莽撞，刚过易折。若是非说与我有关，我倒是担不起这个责任了。”
　　吴愁心底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哭骂道：“你灭我满门，又毒害我师门，你若只是针对我，能不能对我来，能不能啊？求求你放过那些无辜的吧！我无非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你为何……”
　　德安遥遥地一挥手，便把吴愁拽到了眼前，无奈道：“秉文，我说了那么久，你怎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你虚伪做作残害百姓么？！”吴愁咬牙切齿地怒视德安。
　　“不是我选定了你，而是天界需要你。我无非是替天界推了你一把。”
　　吴愁抬手想要给德安一巴掌，却被牢牢锁住，恼羞成怒下咬了德安一口，躲开道：“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直做派！如今还要惺惺作态求我对你感恩戴德么？我告诉你！此生此世我吴愁不会为天界效力！做你的狗梦去吧！”
　　“这才是司文殿仙君该有的样子。”德安随手擦了一下伤口，满意地笑道，“所以我才要抹了你的记忆。”
　　话音未落，集议厅顶部的大玉灯径直掉了下来，地面愣是砸出一个坑，一时间碎石四溅开来，德安终于破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仓促躲闪后，眼中出现了一丝怒意。
　　竟是吴愁用尽所有灵力，把集议厅掏了个洞。
　　德安正欲说话，却见一道金色的光缓缓出现在二人中间。
　　慢慢成形后，竟是一副卷轴的模样。定睛看去，那上面还写了什么字。
　　一声娇笑从身后传来。
　　吴愁回首看去，见一女子荆钗布裙靠着墙，似乎是和卷轴一同出现的。
　　她掩着口，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闲闲地走向厅中面对着吴愁道：“吵醒我的是你呀？”
　　正欲说话，听得门外有人在大声喊道：
　　“天君！”
　　“天君！可还安好？！”
　　“请天君下令，让我等缉拿着乱臣！”
　　吴愁看向德安，只见他神色灰白，还未说话，那女子却撅了撅嘴，不耐道：“吵闹。”说罢一挥手，便听不到厅外的声音了。
　　“吵醒我的是你吧？德安应该不敢吵我。”她自顾自地说道。
　　吴愁硬着头皮拱了拱手：“我……情况紧急，我……在下也不是……故意的，吵到姑娘，实在是……对不住。”
　　那女子又打了个哈欠：“德安这是治下无方哦，手下人都上房揭瓦了，还在这里好好和他说话么？”
　　所以这个人是和德安站在一起的吗？那不等于他又找了对手？出门前也忘记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想着今天史册上会记录一位仙官的陨落，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德安脸色更差了，吴愁正悄悄观察他，想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忽然睁大了眼睛。不是他大惊小怪，这一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
　　德安缓缓跪下道：“天君恕罪。”
　　天君？疯了吧？两个天君？这个睡不醒的女人，比德安官还大？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尽使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女子翻了个白眼，懒懒地道。
　　德安沉声道：“求天君降罚。”
　　“你可不配让我亲手给你降罚，天规不是送到你眼前了么？自己不会拿着看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原来那个上下浮动着的卷轴竟是天规吗，吴愁心道，还真是平平无奇啊。
　　见德安起身去取天规，那女子道：“天界不可一日无君，除去天规写的让你每日焚香叩首认错三百年以外，师姐让我再给你加一条——每天手抄《为君道》十遍，在琉璃盏里用火烧给她，她亲自查你。”
　　德安脸色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了，仍虔诚地跪下叩首道：“是。”
　　那女子对德安说完，又转向吴愁，百无聊赖地道：“你们天君见我都得跪着说话，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站着？”
　　吴愁却站立不动：“在下双膝只跪父母。”
　　“哦？不拜天地？”那女子好奇问道。
　　“天地不仁，自然不拜。”
　　女子随意笑了笑：“跪不跪都无所谓，你一个小仙官，能冲到聚议厅来闹，也算是有点出息。”
　　见吴愁不言，又接着道：“你破坏规矩在先，以下犯上在后，尤以挑衅天威为重。天规给你降罚是关入水恨天一万年，日日水鞭之刑。我念道天界有错在先，私自给你免了九千年，你在里面呆一千年，长长规矩也好。”
　　这……天规……还能如此放水吗？
　　吴愁无语了片刻，不卑不亢道：“今日来便是为脱仙籍为目的，既然我非天界之人，自然不受天规所制。”
　　女子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鼓了鼓掌，笑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
　　“也对，不知者无畏嘛。嗯，这样跟你说吧，我那师姐，是你们天君的母亲。”
　　吴愁心中一惊，怪不得那女子说她师姐来查德安时，他脸色那么差，这和小时候犯了错被大人一把捞起来打小臀有何区别？
　　还没来得及想出说什么话才好的时候，那女子又道：“我是上一任的天君，也就是德安的小姨、”
　　今日感情起伏太大了，得好好捋一捋。吴愁拱了拱手道：“天君安好。”
　　她闲闲地摆了摆手：“所以你明白重点么？我给你减了刑罚，这个恩，你领最好，不领的话，我直接给你拎过去，你根本逃不掉。”
　　吴愁苦笑，今日来本是为了和天界一刀两断，如果能伤到德安一星半点，也算是为家门和师门报了仇，可是到头来，像闹剧般收场，还把自己弄得要受牢狱之灾，人生真是如梦又如幻。
　　德安却紧张地道：“天君！若是秉文被关，司文殿……”
　　“那就撤了司文殿呗，你不是闲得很么？那些事你自己来做就是，这才是真正的体察民情。”
　　德安讷讷道：“天君何必与我开玩笑……”
　　女子不耐烦道：“君无戏言懂不懂？跟你开哪门子玩笑？你也配？”
　　吴愁觉得今日德安的尊严与面子可真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心头有一丝喜意，抬眸却见那女子催促自己道：“水恨天认得路么？乖乖听话自己过去。表现好的话没准儿我会奖励你，比如让你全家投个胎什么的，啊行了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得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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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超级喜欢前任天君的脾气性格哦！因为出场时间太短我就没有费脑子给她起名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