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难飞》皂白居士

3、第三章

　　第三章 神秘关系

　　学校，图书馆，家。
　　自星原回来，雁难的生活依旧照常不变。

　　雁难扯扯耷拉下来的衣服，L号卫衣肩线的位置在雁难的上臂，锁骨和白净的脖子暴露在空气里。她睡眼惺忪，神志不清从沙发上下来关掉闹钟。
　　房子70平方左右，星原现在的房间之前是书房和画室，她的房间一直都是堆着杂物，没有床。睡觉和吃饭她都在客厅进行。所有的画具都被星原移到她的房间，她悄咪咪踱步到星原房门，看见门口的鞋子放着拖鞋，看来已经出门了。她扳下门把手，隔着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已经买了床了。她心里嘀咕着，房间里摆放了好多作图和器皿，还有人体骨架之类的。
　　还是没见到他。
　　悄悄关了房门，转身去厕所。
　　她闭着眼，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什么，径直伸向牙刷，手碰到了另一个杯壁，她意识渐渐清晰，唰地一下睁开眼。
　　星原灰色的漱口杯，和牙刷。
　　她鬼使神差的拿起星原的牙刷，她盯得出神，上面有些湿润。她环视周围，男士洗面奶和刮胡刀，schwarzkopf的洗发水…………
　　她碰了碰星原的洗脸巾，还是温热的。
　　她不自觉的笑，这些生活的痕迹，让她觉得自己不像活在世界外了。

　　车窗外伫立着密密的白桦，松树，斑竹。这条公路围着山绕弯，藏匿在黑压压的山林里像白蛇盘踞在山间。雁难6岁，好奇的看着飞逝的风景，遮天蔽日，让她瞧不见天色。
　　父母把她和合作伙伴宋先生的孩子放在这山上的独立院子里生活，有统一的老师照顾学习。
　　瓦片白墙的四合院在这山间，河涧小溪环绕，山坡上都是菜园子和大棚，或稀或疏坐落着楼阁庭院。
　　雁难被领着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眼就喜欢上这个院子。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庭院里一棵撑向天的黄桷树，粗壮的树干攀附着红砖白墙的角落大气地将枝叶延伸，天井被嫩绿的枝叶包围。夏天的蝉鸣声落在田间和屋檐。
　　在这样的景致下，她看见了站在树荫下的少年。
　　宋先生双手搁在白衣少年的肩膀上，微笑着对雁难说：小难，这是星原哥哥。
　　少年衣不着名，朴素的一张脸上有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
　　雁难被妈妈推到宋先生和星原面前，少年伸出手，笑：你好。
　　雁难对上他的眼睛。
　　“你好，我叫雁难。”

　　庭院里墨黑的门匾上嵌着烟青灰的怀氏草书，苏砚竹居。

　　雁难自星原离开的几年，一直都安静的学习和培养爱好。虽然以前住在一起，他也常常当她并不存在，但当她一个人生活时，感觉也怪怪的，她时不时就会发呆上好一阵。可是星原的回来让她感到紧张。
　　如今的星原是什么样子会像以前一样自然舒适的和我在一起吗？她边收拾边想……………忘了带书本早课也迟到了。

　　综合楼走廊里安静，离上课的时间还有一会，沈也准备给远归回来的友人一个惊喜，刚拿出手机，身后传来甜腻软糯的声音。沈也吓了一跳。
　　“沈老师早上好~”
　　“沈老师手机？老师我还不知道你手机号多少呢？”
　　“老师你这么早给女朋友打电话吗？”
　　沈老师沈老师沈老师………………
　　他回头，一群时髦发色日韩风铅笔裤阔腿裤……的不知名的女同学。
　　沈也放下手机，报以微笑。
　　“早上好。”

　　沈也打开电脑，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同学，他抬眼，面前看着他窃窃私语的女生们急忙掩着嘴角的笑，眼里尽是少女的悸动。
　　他移开目光，视野飘忽在人群里。
　　“杭子心？”
　　人群里一个长发女生站起来，笑盈盈地对着沈也，脸庞艳丽漂亮。
　　“这儿！”
　　沈也微笑起来。
　　“点名。”
　　“好。”
　　杭子心拿着名单走到沈也身边，他转过头。
　　“雁难没到。”她声音温柔。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跑过来，雁难呼哧喘着气，苍白的小脸，鼻子红彤彤的。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沈也眼睛亮了亮，面前的女生还是大一时慵懒的样子。
　　他收起心绪，面向所有人，清清嗓子。
　　“开始上课。”

　　沈也布置了作业。
　　关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画作。
　　为此雁难已经两天没有怎么好好睡觉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累了就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人群中出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她努力回想，大概是之前图书馆门前叫她的人。

　　开学许久，江潜村还是一个人过着正常的生活。妈妈有时会八卦地问问他的恋情和学习，他总是回答：和以前一样。
　　妈妈笑他无趣。
　　对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可爱的女生告白，学习还是一样积极，在年级里也是有才气的学生。
　　他每天都会出门，有社团活动也有朋友约，大概是永远没有办法理解“宅”的感觉。
　　周六下午，学生会约在橱窗咖啡店开迎新生会，他和桐吾解决了一些沟通问题后，走在有一丝凉意的街。不远处，他看见了雁难小小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大外套，头发扎起来松松垮垮地垂在肩膀上。
　　从一些审美上说，真是挺不修边幅的。
　　他不想去打招呼，想把眼神移开，直觉告诉她，这种女生不太好相处，会带来麻烦。桐吾还在说会上的一个新生代表可爱之类的，问他有没有兴趣。
　　有什么可爱的，你还没见过更可爱的呢。
　　他感到无聊，在心里自然的反驳。但心下一惊，想到了雁难的脸。
　　抬头看向刚才的地方，她还愣愣地坐在长椅上。但是，眼睛看向了他这边，四目相对。
　　远远见她并没有表情，傻愣愣的，像是没认出他，到似乎盯着他在回忆些什么。他在心里苦笑，转而却扬起手，冲她挥了挥。
　　桐吾见他出神，又看向远处顺着望过去。看见那个阴郁的女生，不由得皱了眉。

　　雁难见江潜村走过来，脸上很阳光的笑着。她想这个人会不会知道，人与人关系这个难题怎么破呢。
　　江潜村回头给桐吾示意让他先走，桐吾有些气闷。
　　“雁难！你怎么在这？”他坐下。
　　雁难转过头来看他。
　　“我在解决作业的问题。”
　　“怎么了吗，说说看。看我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沈老师说画画要思考诸多问题，不是单一的学习，艺术是与人与自然有重要联系的，所以思考人在艺术中的意义是必要的，于是对我们本身来说，首先要思考，我们和同类的一些关系。”
　　她眼睛亮起来，满怀期待的看着江潜村。
　　“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江潜村惊讶得有些结巴。
　　“你真是坦率地说出来了呢……”
　　“诶，怎么了？”她有些茫然。
　　江潜村哑然失笑
　　“这样吧，你把目光放近些，关注的数量太大反倒令人茫然，不如以小见大。”
　　雁难沉思着脑子里灵机一动，有什么以小见大的关系呢........想到“早晨那张有体温的洗脸巾” 或许有戏！她的房间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身边人”吗！说到关系，莫过于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他啊！
　　她雀跃，江潜村更是惊讶地看着她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她明朗的笑，牙齿白白的，脸颊上透着血色的红，细白的皮肤薄得能微微看得见血管，在白的衬托下，呈现出粉红色。
　　“谢谢！我先回去规划下，下次报答你的建议。”她匆匆离开，江潜村不自觉的笑起来。
　　“还真挺可爱。”

　　虽然这么说了，心里也有了想法。
　　可是，雁难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过宋星原。每天他们的时间总是奇妙的岔开，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她刚起床就听见他关门的声音，出来的时候，她给他买的早餐已经被拿走了。
　　她简直开心得跺脚。
　　那是一块抹茶蛋糕和一瓶牛奶。

　　于是决定，她要在家守株待兔。
　　前面有一个广场，周围开着几家饮食店，她在附近下车，需要穿过一个幼儿园进小区。
　　几个小孩围着一家牛肉火锅店的玻璃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其中有个小男孩手里拿着玩具的弓，而吸盘的箭却在玻璃的上方直愣愣的攀附着。小男孩站在玻璃的基台上努力的伸长了手，颤巍巍的够不着。
　　她停下来看了会，上前也踩在基台上，手超过了小男孩好多，周围的孩子都露出了希望的神情。
　　就在这时，手在离箭有十几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上升的节奏。孩子们表情也凝固在那，看着雁难的背影开始艰难的往上蹭。
　　她突然有些害羞，莫名逞强之后，却与预期相差甚远。
　　啊，真是尴尬。再努力一把就可以的，要不试试跳起来？
　　她盯着箭，蓄势待发。

　　“吧唧。”

　　吸盘离开玻璃墙，小朋友天真的嗓音响起――
　　“谢谢哥哥！”
　　“谢谢大哥哥~”
　　“…………”

　　骨节鲜明的手接触到箭，轻松的拔掉，离开雁难的视线。总发生不到3秒。

　　“不客气，拿去吧。”男子的声音不疾不徐。
　　听见声音的一刻，思绪断了。
　　她心底突然汹涌澎湃，繁复激动的心情突突到嗓子眼，被她的震惊挡在唇齿间。眼前已经不能视物，忘记此情此景也忘了脑子里的烦恼。
　　她感受到血液不受控制的翻腾，涌向大脑和四肢。
　　“也谢谢小姐姐！哥哥再见~”
　　小男孩的声音此刻像来自广场广播。
　　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你还要站在上面多久？”
　　“…………”
　　天呐，他在跟我说话。
　　“喂，已经到黄昏了，你不回家吗？”
　　“……………………”
　　他说的回家是回我家吗？他是和我住在一起吧？难道是做梦？现在还是之前？沈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是梦？现在几点了天呐，我不会在课堂上睡着了吧……昨晚好像是没…………
　　男子淡淡的声音打断她杂乱的思维。
　　“雁难？”
　　“不回答，不下来？我走了……”
　　啊啊啊啊啊名字是名字。

　　“星原！”她转身赶忙跳下来，将要离去的背影和黄昏蓝橙交融映在她眼里。声音克制下来。
　　宋星原脚步停滞下来，漫不经心地转身。
　　“嗯？”
　　她看见那张淡漠，眉目平静的脸。
　　“今天一起吃晚饭吧。”
　　她扯扯嘴角，想笑。却觉得鼻子酸涩。真是可恶。在这种时候。
　　他漆黑的双瞳凝视着雁难，时间在两人中间静默的流淌，一会穿梭过雁难的耳边一会蹿过宋星原的鬓角。
　　“好啊。”
　　他莞尔一笑，时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