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难飞》皂白居士

1、第一章

　　第一章 人群雁群

　　行李箱的轮子卷着地上的枯叶，他缓缓地走着，看着身边茂密的树枝，他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却似乎很熟悉这里的道路，手里是画得十分潦草的地图。他专注地看着一些植物和建筑，风尘仆仆，并没有流汗的痕迹。
　　停在一栋楼前，径直进去，六楼。

　　房间里的景象，与外面天壤之别，黑暗中电脑和电视机的屏幕发着幽绿的光，电玩机线和零食口袋，外卖盒……被子书颜料纸张纠缠在一起。却弥漫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也看不出屋子的主人是男是女。他站在门前，黑暗附在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了一些变化。眼神静静的，不知喜怒。
　　他提起箱子，绕着东倒西歪的家具，拐弯进了左边的房间，关门。

　　A大图书馆
　　馆长陈先生和学生会派来的人一起在组织招募图书馆管理员。
　　“潜村，你来看一下报名名单有没有认识的觉得可靠的人。”
　　正在低头有些瞌睡的男生抬头，神情模糊。
　　“啊，好”江潜村理了理头发。
　　“一号李贤，二号郑静……啊啊……有那么几个听过名字，没有很熟的，陈先生面试开始的时候记得叫我，我先去清醒一下！”江潜村放下名单，呆呆地走向厕所。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天都在瞌睡！干了什么让你精神萎靡的事~”陈先生打趣道。桐吾在一旁没有说话，突然听到这噗嗤一笑“哈哈哈哈哈哈……陈先生你做的可是神圣的职业，这样说话会吓着新来的女学生们啊。”
　　“江潜村最近好像在忙他们班的策划什么绘画作业的方案，沈老师组织的。”
　　“啊……沈也老师啊……他布置的，忙也对了……”陈先生坐下，吩咐同学去厕所找江潜村。

　　用冷水洗了一会，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最近看起来似乎很忙，但其实他并没有实感，也觉得很多事情不需要去讨论和琢磨，他有些心不在焉。
　　“江潜村，招募已经到了第二位了。”
　　“恩，来了。”
　　他转身出门后，突然有人撞了下他的胳膊。
　　“抱歉。”女生抬头用平静的眼神示意了一下，没等江潜村回答就迅速地低下了头，闪身进了图书馆里。
　　“诶……”江潜村看了看她的背影，有点熟悉。

　　他回到面试官的位置上，拍了拍陈先生的肩膀
　　“怎么样现在？”
　　“还行吧，是往年的水平。”
　　这样说完，江潜村低下头，瞌睡又来了。
　　“下一个。”

　　一个长发的女生，上了台。
　　“各位好，我叫雁难。”
　　陈先生打量着面前阴郁的女生，个子小小的，黝黑的头发遮着耳朵和肩膀，面色苍白，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
　　原来是之前听说过的绘画系的，江潜村睁开眼睛，是刚才在厕所撞了他的女生。
　　“嘿，打起精神来。”江潜村悄悄在陈先生的耳边说到。陈先生惊讶地转头，看见江潜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腰板，眼神专注地看着雁难。
　　“你认为书是什么？”江潜村看着雁难的眼睛。
　　雁难转头看他，想了想。
　　“可以交流的一个，地方。”
　　江潜村眼睛亮亮的。
　　“‘地方’是指什么？”
　　“这个问题和这次招募有什么关系吗？”
　　雁难面无表情。
　　江潜村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
　　“那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雁难打断了他。
　　大家都没有继续说话，许多人抬头看向了她，雁难继续看着江潜村，似乎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尴尬，雁难平静地垂着手。
　　陈先生用手肘碰了碰江潜村，许些责备。
　　“咳咳……只是同学你的回答有些特别，也许会听到很有想法的回答，让我们起了好奇心。请谅解这位同学，让我们继续吧。”
　　“啊，抱歉，我们继续吧”他撅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先生问：“多谈一些关于你对书的感受和你与同样来招募的同学的不同。”
　　他停了几秒，认真地看着雁难。
　　“说说看我们选你的理由。”
　　话音落，时间继续流逝，全场沉默地等待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女生继续发言。
　　“书是作者本身，也凌驾作者之上。他耗费他的价值和时间，只为引导和创造出比他本身更具有魅力的，精神上的他。阅读这样的东西，那比在普通的生活里欢笑或者玩闹更有意思。我想和它们一起休息一起吃饭，我觉得可能我还是需要东西陪伴，不想养狗，所以我来应聘招募了。”
　　她顿了顿，暗淡的眼神里，只有比瞳孔更黑的颜色。
　　“我觉得，这个职务很便利。”
　　全场死寂。
　　桐吾悄悄对旁边的人说，她刚刚……讲了一堆啥没懂，只晓得最后一句……还真实在。
　　“她们和我的不同……”她亮了亮眼睛。
　　“她们去整理书比我更适合，我去了解书比她们更适合。”
　　江潜村觉得自己刚才听了那些，简直叹为观止。
　　她也太直白了……
　　陈先生笑了，“你看看……你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地哈哈哈哈哈”
　　她脸上有了点血色，很不适应这样的调侃，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茬，不能自然的回答无关“问题”的别人的话题。
　　江潜村注意到她表情有些变化，面色润了一些。有点红红的，这不会是……脸红吧。他心里觉得好笑，真是奇怪的人啊。
　　“小姑娘，你很有意思。虽然这些回答看上去，你并不是为了给大家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而来的，更像是为了方便你自己读书。有些自私的回答，不过你很诚实，这一点说明你会是个负责的人。”
　　“那，这里的书就交给你啦。”陈先生起身。
　　“陈先生，后面还有同学来应聘呢……你不先”桐吾准备起身拦住他，想劝他改变主意。
　　江潜村一把拽住桐吾“沈老师还在等你过去开会！你还不赶紧！”说着朝陈先生使了个眼神。
　　快走！
　　陈先生走到雁难旁边，笑着。
　　“去抚慰它们孤独的心灵吧。”
　　她轻轻地回笑

　　陈先生走出图书馆，继续向办公楼走。
　　“近看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着‘S’，拨打。
　　“滴――”电话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喂。”

　　雁难拿了证件，去找了本之前没看完的小说，准备出门，过几天，她就可以在这长期安营扎寨了。想到这么轻松就过了，走路有些轻飘飘地，脸上带着轻微的喜悦。
　　“雁难……”江潜村话音还没落，看见她转头立马黑脸时，赶紧加了句“……同学……”
　　刚刚看她挺……可爱的，转头就换了表情。他顺了顺气，叫名字果然奇怪吗……可是同学之间不都是这样直呼其名吗。
　　她转身停住，“什么事？”
　　“刚刚为什么说‘不想养狗’呢？不……喜欢狗吗”
　　“……”
　　“……………………”她沉默了沉默了……是不是问了什么戳她伤心事，江潜村心想。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到也不是奇怪啦，就是有点……啊……如果觉得说出来太困难就算了……那”
　　“不。”
　　江潜村停了下来，望向她，恩？不什么？她在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吧。
　　“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额……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江潜村有些气结，一定要问问看！
　　“那么，为什么说书是交流的‘地方’！请告诉我！”

　　深冬的风偶尔才会吹得人骨头痛，有些温柔或者随意，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天色由蓝渐变成橙色，雁难的头发被风缠绕，听到江潜村的提问，转身的时候，黑发绕过脸颊，眼睛里倒映着黄昏，透着冷暖。
　　瘦小的她仿佛要在天色中燃烧起来。
　　她沉默着，他等待着。
　　也许有一天她始终都要松开握住自己的手，将它伸向人群的未知。雁难看着江潜村，他眼神单纯而炽热，雁难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他，让他这样执着。因为……在她自己看来，自己脑海里像是装满了尘沙，除了灰色，就是无边无际的荒漠。

　　但是此刻，她内心里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她想要，说些什么。
　　她从未向人诉说的，那些变成尘沙的孤独。
　　她也希望……有个像普通人一样的拥抱……
　　她……

　　“雁难？”
　　她恢复了视野，听见江潜村在叫她。
　　“雁难！你……手机响了！”
　　江潜村看着雁难有些发愣，结果听见她手机在响，叫了她好几次。
　　“啊……”她伸手去掏手机。来电显示是妈妈。
　　“喂？妈妈……”

　　风吹得后颈有些酸疼，刚才的魔怔和冲动都消失不见，又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心和思考又恢复平静，也许刚才吹起她头发的风不小心吹进了心里，泛了一会的涟漪罢了。
　　“阿难？”
　　“恩，怎么了？”
　　“星原回来了。”妈妈的声音清亮温柔。
　　她表情放松下来。

　　啊，星原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