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101美宣]》湮秋

18、般

　　“我现在这边挺好的，正在军训呢，时间也过一半了，再不舒服也就那几天了。”
　　“啊，他吧，高一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高三又见一次，就在没见过了。”
　　“行...那你也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孟美岐长出了口气。
　　通话结束的界面上，显示出不长不短的通话时长。
　　孟美岐握着手机，目光在那一串白色的数字上停留片刻，然后将手机按灭。
　　从高三毕业以后的三个多月至今，她能明显感觉出，在每隔一段时间进行的例行通话中，也许是因为相隔两地，环境不同而导致的信息不对称，致使两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而这些都体现在越来越短的通话时长和越来越多的相对沉默里。
　　她相信这些周哲南也能够体会到，只不过除了越来越细的问候和叮嘱，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本就摇摇欲坠，怎么还能耐得住异地的风吹。
　　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如果真的落到分开的地步，对于她而言是好事吗？对他呢？
　　孟美岐把手机装进裤子口袋里，两手撑着走廊边的窗棂，遥望着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林，陷入了沉默。
　　良久，刺目的阳光倾斜过来，绕过厚重的宿舍楼，落进明亮喧闹的走廊中。
　　孟美岐抬了抬手，遮住眼皮上的阵阵灼热，转身拿起放在一边水桶上的水杯，准备去走廊尽头的热水点接水。
　　谁知回身一看，已经换上睡衣的吴宣仪正站在自己后面，面上神情淡淡，手中正捧着一个水杯，似乎也要去接水。
　　孟美岐被她的无声无息吓了一跳，不过旋即反应过来，迅速掩住了面上愁容，笑道：“学姐什么时候来的，要一起去接水吗”
　　吴宣仪定定的看了她两秒，点了点头，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也不知刚刚自己愁叹的模样被她看去多少，内心情绪的泄漏多少有些尴尬。
　　孟美岐低着头往前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什么心思想些俏皮话出来，索性抿着唇不说话。
　　还好吴宣仪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人，所以两人都干脆的保持着沉默。
　　只是这沉默维持了没多久，便被打破了。
　　吴宣仪和孟美岐望着面前一条直滴水的走廊，面面相觑。
　　因为卫生间的原因，楼上的茶水间不像一楼设在大厅中间，而是最靠近旁边的地方。
　　她们七班的位置想要接水，就必须走过贯穿四个大班级的长走廊，到达位于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这不是问题，顶多远一点，问题是时间。
　　因为人数众多，住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一个班级将近五十人一间宿舍里，一层楼一共四个班级，而屋里阳光照射不到，两百多人换洗下来的衣物都只能晾在走廊上，一到中午休息时间较长的时候，这走廊上面的三根晾衣绳就会被一片片深绿占满，没有空隙。
　　而女孩子力气小，衣服根本拧不干，于是每到中午饭后这会，走廊便会像下雨一样，被水淹了个干净。
　　这也是听师姐说的，不过现在看来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滴滴答答的水珠砸在地上，在两人面前织起一片水帘，孟美岐咋舌道：“师姐，要不要回去拿伞。”
　　交错的倾盆雨笼住她眼中的淡淡愁绪，吴宣仪素来洁癖，洗过几轮别人衣服的水染到自己身上，想来心理生理都不会多舒服。
　　不过听了孟美岐的问题，她轻轻一笑：“没有料到会这么下雨，我没有带伞。”
　　军训期间都巴不得擦擦雨神的匾额，梦里都求他能降下大暴雨，再加上困在基地里不能出远门，谁也不会想着去带伞，免得让那些“无孔不入”的教官找到鞭策他们的机会。
　　孟美岐思虑片刻，脱下身上的军服上衣，抖了抖罩在两人头上，见到吴宣仪带着疑惑的神色，她笑道：“那没办法了，水还是要喝的，我罩着你，一起过去吧。”
　　吴宣仪面上的疑惑变为了震惊，下意识的攥住了孟美岐的衣角。
　　抬头便能看见的军绿色乌云，正孜孜不倦的倾倒着略带温度的雨水，孟美岐撑着一片绿色的小伞，带着吴宣仪一同跑过艳阳渗透的长廊。
　　汇聚在脚下的污水染脏了四条洁白的小腿，破败的水泥墙壁被水染成深色，不知几何时放开的笑声占满了整条走廊。
　　也许是因为带着一个向来规矩守礼处处得体的人，这种寻常动作竟然让她觉出一种难得的放肆感，就像是高三那段压力最大的时间，她们相熟的几个人踩着单车，在两排翠绿的梧桐树荫下飞驰，嬉笑怒骂怒骂跌进柏油路面上的落叶中。
　　橘黄色的夕阳像是崭新的胶片，将这幅时光的剪影深深烙在她脑海里。
　　不论何时，因为某种场景触及到的回忆，似乎总是和三载之前的那年高一里，不管是开心的难过的愤怒的还是难以忘记的。
　　再回想一下，离开国立一中以后的三年，她记得最清楚的也就只有那一副夕阳图景了。
　　不多时便走到了茶水间面前，孟美岐站定后，甩了甩自己半湿的军服上衣，低头整理衣服间发现了自己被污水沾脏的小腿，不由得怔了一秒，偷偷侧过目光看去，从刚刚站定时便沉默不语的吴宣仪，白嫩的小腿也是一片狼藉。
　　抬起视线，正对上吴宣仪阴晴不定的眸子，孟美岐心里一沉，料想到吴宣仪这洁癖到死，无论何时注意仪态的人被她没形象的拽着在走廊乱跑，还把刚洗好的身体弄脏了，估计现在心里一阵冒火吧。
　　她抿抿唇，肉眼可见吴宣仪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于是正准备开两个玩笑缓和气氛顺便道歉，吴宣仪却开了口。
　　“你有想起什么吗？”她的声线微冷，像是紧紧绷住的弦。
　　这问题听起来没头没脑，孟美岐却真的从混乱的脑海翻出了什么。
　　刚刚在忽明忽暗的走廊中奔跑时，她除了想到高三最后一段时间的放肆，还想到了别的。
　　扑至鼻间的温柔香气，混杂着浓烈的酒味，让她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
　　她记得刺眼的灯光，记得痛到快要裂开的额头，记得把所有东西从胃里吐出去的难受感，记得昏暗的环境里反射着月光的酒瓶。
　　唯独不记得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第二天梦醒，她见到的是自己那缺德表姐傅菁，像是赐死一样往自己嘴里猛灌醒酒汤。
　　这回忆太过破碎，只在脑海中翻涌了一瞬，冒了个角，便被橘色暖光淹没了。
　　孟美岐下意识以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没有啊。”
　　吴宣仪原本有些紧绷的面色一瞬间松懈下来，原本有些发亮的目光黯淡些许，垂下眼睫，似乎给自己顺了顺气，紧攥着水杯的手指也松了力。
　　孟美岐直觉她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淹没了，不由得歪了歪头，轻声叫了句：“师姐？”
　　吴宣仪面色已然恢复如常，转身走进了茶水间：“时间不早了，一会还要午休，尽快接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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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首好听的歌打不出来也复制不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