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僧一》云也

27、生辰快乐

　　梁萧他们到行宫时已是亥时，三人闲不住，跑去水榭看星星。凉风习习，他们仨并排躺在摇椅上，听僧一讲山南海北的风土见闻。斐儿从未出过洛阳城，很是稀奇。不住的问梁萧，真的么？真的有黝黑似碳的昆仑奴？异域人的眼睛还可以是绿色的？！江南的水是不是都是热的？
　　梁萧嗯嗯嗯的答他，是的，回头给你买个昆仑奴你见一见就知道了。
　　异域人的眼睛？在西北经常见啊，还有蓝色紫色的。
　　江南的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热的，我又没去过！
　　“那念念，我们回头去江南玩好不好？”
　　“等你病好了，身强体壮到可以拉开五十斤的弓了再说”
　　“哦，”
　　僧一微笑着望向那不开心地嘟起嘴的太子殿下，“其实江南的水并不热，只是咱们这儿寒月凛冬时那儿暖和些罢了。到了夏时，倒是比着洛阳城热多了。不过，江南的姑娘倒是很热情”
　　梁萧惊愕的扭过脸,“僧一，申不害居然还带你去花楼看姑娘？！”
　　僧一愕然，他只是想逗一逗这突然不开心的小殿下啊！花楼是什么？申不害从来不去的啊！！！
　　僧一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问她“花楼是什么？”
　　斐儿也一脸好奇宝宝的望向梁萧，是啊，花楼是什么？
　　梁萧捂脸，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是很多很多花的楼，有貌美的小姑娘在里面负责养花”
　　“哦，”斐儿转回了头，“你没去过呀僧一？”
　　“......没”
　　“也不是很有意思嘛，宫里的暖房也养着很多花呀，不过都一群脸皱的跟老树皮一样的太监们在照看。”
　　有流星划过，梁萧赶紧指给他看，斐儿闭目许愿。
　　淳儿端着三碗莲子羹过来，“听小德子说殿下中午吃的高兴，但这会子也该饿了，晚上吃多了不消化，我去做了三碗莲子羹，殿下用一些？”
　　“刚还说有点饿了呢，淳儿姐姐真体贴。”
　　三人每人一碗，拿勺子盛羹的动作整齐划一，看的淳儿抿着嘴笑。
　　闹到最后困乏了，直接在水榭的躺椅上睡了过去。
　　日子行云流水般过去，转眼到了明德太子的生辰。应着他的要求，今年生辰没大办，只在行宫简单设了个宴，梁帝陪着吃了顿午饭后便回玲珑筑了。斐儿跟梁萧带着僧一也不歇午觉，跑去行宫后面的山上粘知了捉蛐蛐儿，疯玩了一下午。僧一拿刚拔下的狗尾巴草编了个小兔子，斐儿开心的拿着不肯丢。晚上回来在莲花台放许愿灯，成千上百盏孔明灯依次飞起，每个上面都承载着明德太子亲手写下的愿望。
　　梁帝在玲珑筑批完了折子，捶了捶僵疼的肩膀，走出来，望着满天星斗感叹：“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三年了，清儿都走了这么久了。”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饶是帝王也不过是千千万万的过客之一，青史留名大概是最好的归宿了。孝景帝的一生，遗憾很多，但从未后悔。作为帝王，他的储君之路很顺畅，作为先皇后的唯一嫡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从小接受的就是帝王式教育。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走的轻松些，孤家寡人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多些平常人家的简单，是他一直奢望的。是以他私下里从不曾在皇家礼制上对两个孩子过于严苛，梁萧跟斐儿的心性被他养的十分洒脱。总归人活一世，痛快些才好。
　　天际有流星划过，孝景帝怅然，“也不知清儿泉下有知，对她儿子满意不满意。”
　　夜静谧，无人应他。
　　“斐儿呢？这会在做什么？”
　　刘瑾躬身回到：“太子殿下今儿下午跟郡主去后山抓了一下午蛐蛐儿，僧一小师父也在，这会子已经回来了，应该在莲花台。”
　　“这两孩子，没了拘束就玩疯了。走吧，咱们去莲花台瞧瞧去”
　　梁帝也不叫撵驾，跟刘瑾两个人闲庭信步，朝莲花台走去。
　　孔明灯从莲花台袅袅的次第升起，半个夜幕都被照亮了。梁帝停下了脚步，跟刘瑾仰着头看过去。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出孔明灯的火光，染红了一池莲花。
　　“斐儿，你愿望这么多是要累死满天神佛么？这阵势，你是把往后余生的愿望都给许了么？”
　　明德太子拿着根笔，兴致勃勃的在一旁写。梁萧和僧一尽职尽责的给他放灯，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让你放个灯而已，能让我玩痛快点怎么了？”
　　“行行行，今儿你生辰，你是大爷，我心甘情愿伺候着。”
　　高台之外，梁帝站了一会儿，听着那叽叽喳喳的笑闹声，手里的折扇合上又打开，片刻后对着刘瑾道：“回吧。”
　　曲径通幽，丁香的枝叶层层叠叠的伸展着，梁帝觉得这行宫的暑气越来越燥，叫人发闷，走的越发慢了。
　　“北狄这两日也该来了，吩咐下去，再调些近卫营的人来行宫，告诉李凌，京里也要加强防卫。”
　　“是”
　　“明日让永安来趟玲珑筑，对了，江陵的人何时到？“
　　“回陛下，也是这两日了”
　　“嗯，传旨过去，人到了先来行宫让孤瞧瞧”
　　“是”
　　所有的孔明灯放完，梁萧的手都被火折子给蹭成黑的了，她干脆往石板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亮闪闪的欣赏这满天灯火。
　　僧一抱着个破了洞的孔明灯，他问小德子要了些纸过来，试图把破的洞糊起来。
　　斐儿坐在梁萧旁边，双手托着腮帮子，失神的望着远处的湖面。有一只蟾蜍呆头呆脑的左右看了看，呱的一声跳进水里，远远地瞧着，只见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念念，今年生辰我真的很开心。以前每次生辰我都要穿着冕服像个摆设一样坐在那里，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祝我生辰快乐。他们送来各种各样没见过的稀奇贺礼，说着一样祝福的话，违心的很。今天只有咱们三个人，我觉着自在多了。”
　　“念念，以后每年的生辰我们都这样过好不好？”
　　梁萧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不好”
　　开玩笑呢，年年都这么帮你点灯，是要累死我么？！你不烦我都烦了！
　　僧一哈哈哈哈的笑起来，他终于把灯笼补好了，但是多出来的一块怎么看怎么奇怪，他忍不住了。
　　明德太子被这愉悦的笑声气的回了头，要不要这样啊，他刚刚还在难过呢！这是在赤裸裸的嘲笑他么？！啊啊啊！这讨厌的小和尚！
　　待转过了身眼睛停在那灯笼上时，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能丑的这么别具一格！
　　笑声碎在圆月上，惊起鸟雀无数。微风拂过莲叶，有睡莲悄悄绽放。天真岁月不忍欺，你我的故事待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