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木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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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年大吕，火曜日，荧惑顺疾而行，为福，民安国泰。
司星女史紫炁（音同气）坐在绣绷面前，认真的将所观星象绣在朱红的素织纱上。绣线银白，宛若红梅落雪。
她所住的紫薇楼，位于皇宫北面筑起的一座高台之上，用四根巨木架起，方形底座半圆拱顶。屋顶纯黑宽广，整个房间除了她和面前这个绣绷，空无一物。
不过现在不算是空无一物，锃亮的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映照着一个穿着玄朱冕服头戴黄金双龙冠的男子，五官并不算完美，却是眼若寒星气质凛凛，又隐隐有着几分凉薄气。
楚佚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妙。
他面色不悦的盯着面前这个白发紫袍的占星官，半晌了，像是咬着牙问：“你说有事要禀，难道就是给我看这些废话么？”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其中夹杂了些许的不耐烦。
“不然怎么见你？”
紫炁停手，抬眼望向楚佚。她生着一头九尺白发，披散身后，脸色亦是苍白如鬼，看起来老气横秋。声音却如同双十年岁的女子，极为不衬她这一副霜秋落叶的姿容。
见楚佚满脸怒容像是要发作，她抚了抚绣绷上自己许多年的心血，嘴角略有些笑意。
朱红薄纱从绣架上一直绵延，似乎是没有人去裁断它，竟是十丈有余。上面紧密的绣绘着黄道星图，还有每日详细的星象记载。一缕深红拖曳在这个纯黑的房间里，宛若混沌中流淌着一条滚烫的河流。
紫炁举起手中的骨簪，簪身细长，毫无纹饰，尾部穿孔系着银白丝线，倒像是她头上三千白瀑丝中的一绺。
“永生不出此楼，一应用度减削。”紫炁喃喃着，神情黯伤：“到现在，你也真是节省，连小小绣线银针也不肯施舍。”
“墟琨历朝历代，从未有如你这样对待司星官的帝王。紫薇数任女史，也从未有我这样犯傻的司星官。”
楚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占星测命，你十分精通，当年怎么不为自己算算？”
紫炁起身，慢慢走至与楚佚并肩，抬头望着黝黑深沉的穹顶，道：“司星女史，本就是星河里的一颗星星。自己的星轨，如何看得见呢？”
“朕的星轨何如？”楚佚问道。
紫炁脸色略有波动，变得十分讥讽，慢慢说：“三垣当中，紫薇帝星。却见南面北极星冲行，彼时荧惑守心，离离乱惑，主位偏夺……”
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宛如深井死水，却彻底让楚佚暴怒，他出手钳住了紫炁的脖子，掐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件事，你若再提”，楚佚眼中凶光暴涨，宛若豺狼，全无平时的冷淡阴沉：“你的星轨立马就走到头了。”
紫炁僵硬的站在楚佚面前，被人掐着脖子，她却是一副坦然的样子：“都说新帝登基三年，顺天应人，文武兼通，治理出了一个安平盛世，是个明君。”
“若是看到你本来样子，不知道那些颂歌，还唱不唱的出来。”
楚佚冷笑两声，道：“没人会信你说的话。”
他抬手，像扔个物件似的动了动手，紫炁跌落在地上，瀑布般的白发铺落在地面上，就像一片薄雪。
楚佚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阴鸷的笑了笑，拿起了挂于门口的一盏八角灯，说：“这灯也撤了吧。”
当门重重关上时，紫薇楼里就是彻彻底底的伸手不见五指。
紫炁在黑暗里无声地抬头，于那穹顶之上，她能看见的，却是漫布的点点光亮，星罗棋布，四象二十八星宿，正在按照自己的轨迹，缓缓运行。
井井有序的星盘上，有一颗黯淡彗星极快的爆发出一阵亮光，几乎盖过了那一宫的主星位，随后它便迅速陨落了，一切如常。
彗星陨落，灾害将萌，坠星之所，其下流血。
紫炁摸黑捧起了那段素织纱，再次举起了骨簪。
这次的星象，也定要仔细记下。
“哎呀！我……我肚子好疼！”
平延公主见韩璋楚浔两人皆追了出去，四下瞬间空荡无人，突然捂住了肚子叫喊起来，看起来十分痛苦。她身旁的大宫女吓得话也跟着说不利索了，扶着她说：“公……公主，你，你别怕，我……我们这，这就叫，叫大夫来……”
平延公主倏地倒在了桌子上，浑身战栗，骂道：“我，我肯定是中毒了……这黑店，我非拆了不可！”
一旁的苦命老板堂倌面如土色的跪在地上，磕头连连求饶。公主金枝玉叶，若是真的中了毒，后果是他们这些无名百姓远远想象不到的。
大宫女战战兢兢的背过身吩咐外面守着的宦官赶紧去求医，一边要扶平延回马车上去休息。
“韩璋呢！叫他赶紧给我过来！本宫……啊好痛！本宫需要人保护……快去！”
大宫女一时就搞不懂平延公主这是身体出了毛病还是心里出了毛病。
候在马车边上的小宦官应了一声就跑去找人了。
这胡同里接连出事，此时街口处又围过来一群群的好事百姓，伸长了脖子望着被围住三个人，一个貌似戏子风流妩媚，一个长眉冷面像是杀手，还有一个妙龄少女手执金笛，嗯，看来是个乐伶。
“姑娘好绝情，就这样拒绝我了。”
逝水公子委屈道，广袖舞动，就从袖中飞出一张薄纸来，颜色鲜红状如圆镜。这薄纸片像是长了翅膀，直直飞上了半空，在阴霾的天穹下，如同一轮旭日升起。
“偷天换日，代以灯烛，灯下众人如鬼也~”
仍是唱着做作扭捏的戏腔，逝水公子笑得极其妩媚都要叫女子失色：“君且看，天将换。”
宋尘也看出了他使了万人变鬼的幻术，此时在那“太阳”晴朗光芒的照耀下，她身边的人面皆血红，化为厉鬼其状可怖。此景此状如同百鬼齐出，掀起阴风不断。
“别唱了。”
宋尘喝住他，金笛从手中飞出，破空呼啸而去，就将那天上的圆纸片划开成为两半。
“你唱的真难听。”
诡异的红光消散了，天色仍是晦涩阴沉，宋尘接回金笛，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真实的痛感从手臂传来。
她着实惊讶，环顾四周，她仍是围陷于数百厉鬼之中。
“桀桀桀。”
让人发冷的笑声再次传来，她听见逝水公子柔媚的声音：“你知何为虚，何为实么？”
“待我一探便知。”宋尘也不心慌，挥出金笛开路，从众鬼之中略身飞过，宛若一道白虹惊起，直冲逝水公子面门。待得两人近身过招，宋尘得以仔细端详他的容貌。却不想眨眼之间，逝水公子的脸谱就换成了一张黑面武旦，吊梢眉，铜铃眼，大张着嘴，呼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蓝火。
宋尘闪身避过，绕至他身后，却发现了异样。
一开始就觉得不对，这逝水公子与她交手时总是慢上几拍，并非不敌她，像是关节僵硬不好施展的缘故。
这时看他身后，才看见他的肩上肘上都连着极细的引线，原来他才是被人操纵着的偶人。
这引线指向何处？
宋尘反应的很快，默念一个破字，手中金笛化形为短剑，将那些引线齐齐斩断。
一切都做的很快，逝水公子还未反应，就已经手脚不能动了。
四周百鬼也都消为虚影，被风吹散了。
那个怪异的笑声又出现了，她看向地上那只木偶，它张着嘴，似笑非笑：“你修炼的不错嘛。”
“不过你也走不出这虚空场。”
这一片虚空，着实诡异，虹霞楼上仍然一次又次的跳下那个本来已死的花魁，地上已经堆尸成山。
阿木闭上眼睛，愉快的笑着。
“杀了你就可以。”宋尘颈后那寸皮肤又开始灼烫，使得她感觉全身气血翻涌，摒弃许久的杀念在脑海中喧嚣。
太难受了！
宋尘此刻无比暴躁，手握短剑，劈手朝阿木刺去。
“你杀了我你便永远困在这里！除非外人能破我这虚空场。”
阿木自是打不过她，在做着最后的威胁。
可是话音刚落，它所说的除非就发生了。
“八乾门这戏法，实在出神入化。”
虚空场中，不知何时何处走来一位锦袍公子，所谓君子端方，闻声如玉。他不过施施然走了过来，也没有眼神给她，宋尘却将眼前这景象与记忆中无数个人影重叠，最后相似的，是那双温润深湛的双眼。
阿木感到不可置信，咔哒跳着短脚，质问：“你如何破我幻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木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