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乔一夏

23、虹霞

　　长乐坊，虹霞楼。

　　披着薄纱的女子怀抱一坛酒，款款走上楼梯，时不时风情万种的回应着路过恩客满带欲望的视线。

　　“玉菡姐姐，今天你的情郎来了吗？终于舍得把这坛酒拿出来喝了。”

　　妙玉菡今天画着浓重的粉黛，听见有人问她，抛出一记惯有的媚眼，嗔道：“什么情郎，是个麻烦的主儿，非得让我拿这坛酒出来。”

　　慢慢走上最顶层的阁楼，欢歌调笑声渐渐没在身后。阁楼只她一个人住着，四壁打通装上了绘着百花的琉璃窗，有阳光的时候最是华美绚烂。

　　她先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那位客人似乎也不怕冷，窗子几乎都开着，冷风贯穿过的房间里，没有人。

　　“怎么不见了？难道想赖账？”

　　她在心里骂着，步伐轻曼的走进去。

　　“啪嗒。”

　　她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可她进来时地上分明没有东西。妙玉菡奇怪着，低头去看。

　　那是一个高约两尺的木偶，画着旦角的脸谱，穿的黑袍上正反都用金线绣着八角的图案。木偶做的十分精美，也不知道是谁将它随便扔到了地上。

　　妙玉菡对于这些小玩意倒是有些爱护之心的，她将酒放在一旁，俯身捡起了那个偶人。

　　妙玉菡将它翻来覆去的看，却发现这个人偶有些奇怪，一般这些人偶都由细丝串连方便操纵，可是这只没有。

　　她又伸出手去触摸那八角的图案，虽然她不认识，可是总觉得是见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恍神间，她竟觉得那图案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

　　虽然阁楼里此时只有风声，她也能模糊听见，有一个唱着戏曲的声音，凄凄惨惨的，送入耳边。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四下环顾确定了房间里没人，妙玉菡觉得把墙壁拆掉实在是太不隔音了。视线再次回到手上的木偶，她差点脱手将它扔出去。

　　木偶的嘴开合着，那忽高忽低的戏腔，就从它的嘴里发出。

　　妙玉菡的心倏地，像是被吊了起来。

　　韩绮霞略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这阵仗。

　　公主銮驾，闲人退避。原本以为是来逛街吃粥闲谈，平延公主却令人直接清理掉了胡同里的所有人，两辆高大的马车驶进这条灰暗陈旧的胡同，显得十分逼仄。

　　韩绮霞不愿和平延公主同乘，和韩璋一人一匹马，跟在马车后面优哉游哉。

　　“哥，我等会一定吃不下。”

　　韩绮霞看着在门口战战兢兢下跪迎接的粥铺老板，平延公主在宫人的搀扶下趾高气扬的走了进去，微鼓起双颊，不太满意。

　　“为什么？叫你早上少吃一点，要不我先给你买些酸枣来？”

　　韩璋一脸认真。

　　韩绮霞觉得更堵了。

　　待几人坐定，平延公主仍在嫌弃这里的环境是多么恶劣，碗筷是多么粗糙，甚至担心自己吃了会染上传染病。一双眼睛不停的转着，看到了什么都得叹着气评上两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韩绮霞被韩璋压制着不能发作，默默掰断了第五双筷子。

　　“哎那是做什么？没有下雨，为什么要打伞呢？”

　　平延公主看见灶台边，老板撑起一把油纸伞开始盛出锅的粥，十分新奇。

　　“这是民间的习俗”，楚浔解释：“据说河豚有毒，盛粥的时候热气上涌，如果和阳光接触，就会产生毒物落进碗里，所以要撑伞遮蔽。”

　　“说这些人是愚民真是不假”，平延嗤之以鼻：“书上不都写了吗，河豚内脏有毒，如果好好处理，根本不会有事。”

　　楚浔笑得随和：“嗯，灵均记性不错。”

　　“那是自然”，平延公主昂了昂头，道：“在太学的时候戚大夫就夸过我过目不忘。”

　　她炫耀着，一边看向韩璋，见他只是默默喝粥，并没有太大反应。

　　平延公主觉得受了忽视，叫他：“韩璋，刚才你还没回答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似乎是胡同里传来的阵阵惊呼声打断了。

　　韩绮霞动作最快，噌的一下就跑出去看热闹了。

　　出了粥铺，就是一个十字街口，此时已经站了许多人，都仰着头，朝着头顶高楼某处指指点点。

　　韩绮霞抬头，只见三层高楼巍峨，栏杆上趴着一个人，虽然看不太清楚，却觉得她穿的十分单薄，披在臂上的轻纱随风飞舞着，像一缕云烟。

　　高楼里同样是惊叹不绝，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玉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