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死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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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缓缓飘着几朵墨铅般的云，遮掩住了一弯钩月黯然的光芒。
“你的刑期到了。”
奕晗此时的眼神，冷酷阴鸷，像极了荒原上追杀猎物的狼。他的声线低哑又带着些魅惑，却是有毒的曼陀罗，诱人沉沦诱人靠近那深不见底的覆灭之地。
男人颀长高大体魄投下的阴影把宋尘完全罩住，压迫的气场是一双无形的手，重重扼住她的咽喉。
宋尘冷静的抬起双眼，与他对视，目光里意味不明。
虽然他曾对自己说过，背叛教主，你我终是势不两立。可在外游离的一年多里，他从来都是踏着昼日白光赶来见她，两人时常无言对饮沉默赏花，却从来不见血光杀戮发生。
今夜，一切遮掩的罩纱，都该揭去了。教主终于还是，命了奕晗前来诛杀自己这个叛徒。
那把一直握在奕晗手上的剑动了，长剑七尺，通体纯黑，无刃无锋，却透着渗人的煞气，是催命的凶鬼。
剑气腾起，划出一道弧线，夜空里寒凉的空气都凝了霜花。宋尘凝神结印，化风为屏去挡。那剑影游龙似的，来势汹汹。霎时间，两道一柔一刚的气息涌动碰撞，溅起地上积雪无数，宛若碎玉飞花。宋尘没了金笛在手，勉强施出幻术也不甚抵得住奕晗的招招夺命之举。
“咔嚓。”
一个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这僻静之地尤为清晰，宋尘略一分神，就感觉一股恶寒之气将自己兜头吞没。原来是奕晗分化剑身为数个剑影，趁着自己尚未辨明，执剑于自己胸口重重一击。
黑剑本身并不能划开血肉，然而奕晗的内力至寒至狠，宋尘只觉得心脏剧烈一震，极寒剑气已然刺进了她的身体，在胸口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宋尘觉得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要被那锋利的寒气绞碎。头重脚轻的感觉更甚，连呼出的气息都在喉咙里鼻腔里带起一股腥气。她歪着身子下意识的往身边的青瓦墙上靠，想要找个支点撑起破败的身体。
奕晗伸出手，狠狠钳住宋尘的下半张脸，将她的头狠狠撞在墙上。他用的力气极大，宋尘觉得自己的下颚都快碎了，一声喊叫都发不出。很快又是腹上被刺了一剑，宋尘双眼圆睁着，眼里有迷惘悲愤和还未泯灭的固执杀意。
就像即便身陷囹圄的野兽，仍不肯屈下脊骨，不曾收敛自己的利爪。
她重重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血，混沌的感觉愈发侵蚀她的意识，反而让那伤口的剧痛麻木了。她在面前这个地狱修罗的桎梏下，吃力的抬了抬头，视线飘离，从偏巷矮矮的灰墙，一直远望向那一幢三层翘角飞檐高楼。那高楼闪耀通明，在阴霾夜空中灿若宝石星辰。
她想起不过半月前的风雪夜，她踏着长乐坊玉石铺就的街面，想象着那颗照明的鲛珠，该是什么模样。
红尘俗世，温暖如斯。而自己，满身落魄，就要死在这不为人知的陋巷角落里。
“首座大人，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诡异寂静的空气里突然想起了一个男女莫辩的声音，宋尘回过神，终于看到就在这条偏巷口的矮墙上，坐着个人。光线昏沉，她也只看清一个模糊剪影，似乎还拿着杆烟，优哉游哉的抽着。
“啧啧，你命是真硬，苟且偷生这么久，如今该是解脱了~”
那人似乎心情十分好，语调上扬着，脚在墙上来回晃荡。嘴里说着残酷的生杀之事，却仿佛是给人恩惠似的。
宋尘心下凄怆，徒劳的挣扎，徒劳的逃了一年，终点竟是这样的么？她还记得当初为何要奋起反抗，因为不想过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因为向往着能自由呼吸的土地。
人生世间，若轻尘栖弱草。自己不过一方无根飘尘罢了。
一念至此，她忽而心坦阔许多。她伸手努力拨开了奕晗的手，吃力的靠着粗粝的墙壁，笑得洒脱飞扬，手指轻弹于森冷长剑之上，击节叹到：“蜉蝣一瞬，如露如电，人生几何！”
奕晗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痴魔了的女子，她几乎是浸在鲜血里，却毫无狼狈之态，凛然不惧。
你是为何不惧？现在的你四面楚歌，将入鬼门，为何会不惧？
奕晗慢慢走近了她，近到几乎可以看见她苍白脖颈下青白的血管，她僵冷面庞上细小的绒毛。
抬手给了她最后一剑，奕晗心里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让他心里一贯漠然冷酷之处轻轻震动着。眼眸中锐利的凶光渐渐朦胧，看着她气若游丝的蹲下身，像个断线的偶人。
他也蹲身，熠熠闪动的眸子看着她。他抓住她纤弱的柔颈，附在她耳边，像是警告，狠狠地的说：“只不过是宋尘死了而已，你还能活。”
从他口中吹出的气息竟然是有温度的。听到那句似乎无头无绪的话，宋尘撑着最后的清醒，吃力的望着他。
那双总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至美至邪的眼睛，此刻绵藏着淡淡的，缥缈的不忍。
似乎比刚才还要冷了啊……
大量的失血让她再没有气力思考其他，宋尘耷拉下眼皮，沉沉睡去。
奕晗起身，负手握剑，一言不发，眼神恢复至了一贯的冷酷森然。
“这就死了吗？也没怎么折腾嘛，唉，看来也不是多硬的骨头。我还没看够呢。”
“首座大人，劳烦你扯了她的衣服吧。做事也得做干净，就让别人觉得她是少女失足被人残害。可别让官府怀疑到我们。”
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人轻描淡写的说着，语声里都带着笑。
“我从不担心无关紧要的问题。”
奕晗并没有照做，微微转动了下手腕，没有再看瘫倒在脏污雪地里的宋尘，身影如寐，消失于巷口。
“好吧好吧，你也太怜香惜玉了些……那我们回去复命吧，哎，你等等我呀~”
看见奕晗早已走的很远，墙头上的人影也蓦地消失不见了，只余那正在轻轻掉落的墙灰，昭示着此处有人行过。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死地（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