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 ...
-
一位专注鬼怪的小说家曾将‘见鬼’比作量子力学。
若要观察量子的运动量，其位置就会无法判定；反之观察位置，就无法确定运动量。也就是说，具有‘在观测决定前不具有正确的形状’之意。在某种意义上，见鬼也是如此，而历史中亦有将姑获鸟和产女混淆，记载而使得人们对其认知产生重大偏差的作品。
“那只犬鬼，真的不是我带来的吗？”
江川航太反复思考着。
拥有‘个性’、人们将‘英雄’设为需要交纳个人所得税的正式职业的这个时空，因为曾经的大灾难，科技水平保持在世纪初期，信仰低迷。“这么个说法。”江川解释，“记忆虽然属于人的一部分，但不具有物理意义，不在人的可控范围之内。打个比方，语言就是佛垂向地狱的那根蛛丝，记忆爬出地狱时，它便不再仅仅是个人的所有物。”
“它会变成什么？”
“变成一个设问，”
江川屈指敲了两下空气，模仿道：“——您好，您对投入10万回报100万的神感兴趣吗？”
轰焦冻无语一瞬。“这已经属于诈骗的范畴了吧？”
“总之，差不多是个意思。如果我不相信，我就会觉得那个推销员比NHK的收费员还要荒唐，明明出租屋已经断水断电一周了，还来收电视费，纯粹是妄想。”
江川话音一转，“相反，如果在了解之后我选择相信100万神，推销员的妄想就成了我们两个的共同幻想。再去了解，发现100万神已经有了完备的体系，当所有人都积极投钱、用对抗NHK收费员的精神去完成目标时它便成了宗教。这个时候，名为‘通识’的怪物就诞生了。”
轰点头，“设问成立。”
“没错。推销员用语言传递了他的记忆给我，我接受，将这份记忆变成我的现实。”
“类似于名字是‘咒’这种吗？”
“唔……还不太一样。”
江川不再说下去。“重要的是不相信。记住，一切鬼怪皆是闹剧，轰君。”
犬鬼也好、稻荷神的小玩笑也罢，它们究竟是不是通过江川这一‘蛛丝’实现的谁也不知道。自然，一切以效率为主，如何打破现在的僵局才是二人最该思考的。
何况——
藏在衣衫下的厚藤四郎刀柄泛着微微热意。
江川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再做这种‘缺心眼的事儿’，直接扔掉盒子，将厚贴身别在腰带间。此时和轰焦冻二人来到大岛六丁目，穿过龟户平岩公园投有层层树影、沁着夏季闷热的石板路，江川大跨两步，踩在台阶上转过身，抽出短刀、气势之足地向前挥道：
“吾乃近江守六角氏大膳大夫再世！义尚呦，有胆量来讨伐我六角军便是！”
厚立刻兴致勃勃地哦了声，“那我就是前锋伊势备中守贞陆！”
“受幕府大将军亲征、不胜光荣！”
“不胜光荣！”
寂静的只有鸟鸣的龟户平岩公园；
坐落于城市内部的小森林。枝叶繁茂的大树遮天蔽日，在稻荷神社长长的石阶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江川航太踩在那缝隙间生有青苔的石阶上，夏季闷热，淡淡的蒸汽伴随少年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郁郁葱葱的灌木间。
轰焦冻看了他几秒，道：“六角高赖？”
江川一本正经地将刀收回不存在的系带间，“正是在下。”
“哈……他不是因为乱占幕府的地被讨伐的吗？”
“放眼之内皆是领土，这也是男人的浪漫。”
“坂本粟田郡布阵能赢靠的是忍者吧？再者，足利义尚在营中病死高赖才被赦免。”
江川干巴巴地眨了下眼，“嗯……天命所归。”
“高赖担任近江守期间，饿死了无数百姓和奉公众。”
这下连厚也不吭声了。
想了想，付丧神悄悄告诉审神者，“其实吧，我觉得黑田大人更帅。”
江川航太抱头在石阶上蹲下。炫酷的‘再世性’鼓劲方法被回驳还是第一次。
显然这不是在本丸，即使出现失误也有付丧神们花式圆场。橙发少年耳朵发热，抱着头哼哼半天也没能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抽出黑田如水的事迹。
轰单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上台阶拍了下江川的头顶。
“走了。”
位于龟户平岩公园里的稻荷神社还留着些节日装饰。
江川说“轰君不要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坚持一个人拜神，轰留在台阶顶的岩石旁，江川独自踏入鸟居。
进入的瞬间，审神者手中的短刀落地化成一个穿盔甲的黑发男孩。
稻荷神社整齐地铺有石板路，直通朱红色的屋檐下。四周树木繁茂，地势又高，将本该围绕公园修建的高楼大厦遮挡的一分不剩。神社一角矗立着垂柳，柳树树干看起来足有两人合抱粗，旁边摆有售卖御守和导游册的小摊。
“要诚心道歉哦，大将。”
“具体说什么好？”
“承诺的那个。还有……毕竟是稻荷神，”
厚歪头想了想，“总之先从上个月，你拿不喜欢吃的菜去喂马说起吧。”
“……”
这句话引起的是一系列其后的记忆；
江川诚心合掌。低下头时还在想厚的这句。如果按照浪费粮食来算，那现代社会的人每个都该被稻荷神纠问，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诅咒吃不上饭才是。
而说到因为浪费粮食被训话，审神者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烛台切的脸。
将那位帅气的伊达刀和稻荷神重叠貌似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看守领域差不多。想着想着，戴一只单眼眼罩、闪闪发光的狐狸形象在江川脑子里活跃起来，看守自家大将身后的厚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反手用本体戳向江川后背。
“专心一点。”
轰焦冻站在在犹如世界凹地寂静的鸟居外。江川花了20分钟才出来。同他说着什么的黑发少年一身极具时代剧风格的盔甲打扮。阳光下，盔甲少年的眼球呈现出冷淡的铅灰，与江川笑着说了什么，盔甲少年眼风一扫轰焦冻，弥漫在林间的雾气般消失不见。
江川手里出现一把短刀；
审神者稍微撩开短袖下摆，像先前一样将短刀卡在肚皮与腰带之间。
轰眨了下眼。
不过一个动作，先前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人在他脑子里就只剩‘穿盔甲’这一个印象了。
他记得江川提过对方的名字。
完全想不起来。
回想名字的间隙，连身高、眉眼以及穿戴这些具体的印象都像写在沙滩上的字，海浪涌来立刻被冲得干干净净。——刚才江川身边跟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刀。
江川走过来，询问：“怎么了吗？”
“刚才……”
“啊，那是厚，厚藤四郎。”
“我觉得你和我提过。”
“有点难解释，总之就是，啰啰嗦嗦的规则这些。”
少年们拾级而下。越往下走，台阶上的苔藓越少，平整的水泥表面积了层薄薄的灰。公园里的潺潺流水声与鸟叫陡然回来，蝉鸣四起，震得人心烦意乱。轰站在台阶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那鲜红的鸟居尚在视野尽头，他却觉得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好不容易穿出了一方看不见底的幽深森林。
江川还在认真说：“……我们的职业手册里有写，绝对不能从一个时空带走东西。”
“所以会记不住？”
“要是厚和你交换名字，应该就可以了吧？”
审神者也不确定。
略过这个话题，现在更重要的是吃菠萝包还是甜甜圈的世纪难题。
这方面也做足了策略。两人从龟户平岩公园北门出去，龟户五丁目不算宽阔的街道两侧商家们正支起店招。还不到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几个穿棒球服的学生并肩走着，大口咬着淡蓝色ガリガリ君。
“这是第二手。稻荷神银将上前，我们要用中局飞车爽朗回应。”
江川边看各式面包的配料表，嘴上边用将棋作比。“——取名，‘掌管五谷丰登的神明、哪里懂得人造香精的奥义’大作战。”
轰面不改色地自泡型荞麦面放入购物筐。
他语气沉沉：“说来说去，掌管丰收的神明反而浪费了一天粮食。”
“我以后一定会带着感恩之心吃饭的。”
“重要的是不去乱想。”
“不是不要乱下约定吗？”
轰焦冻在成排的货架间侧过身，稍微低下头道：“不。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很有可能是我惹来的麻烦……”
江川屈指挠了下脸，也跟着鞠躬，“感谢诸位愿意收留我才是。”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