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材成长为厨师这件事》零熵

25、梦中的美味10

　　周渺睁开眼睛，昏暗的灰色天空，立刻让他意识到已经在梦里了。

　　那只黑龙从刘阿姨的皮囊下钻出来的样子，依旧印在周渺脑子里。他只来得及打了个冷战，就急忙集中注意力，开始在脑子里构想曲折沟壑。

　　随着他构想的完成，一座完整而复杂的高耸迷宫，就出现在周渺面前。迷宫足有四米高，黑色的金属材质，毫无接缝也就毫无破绽。

　　更别提，这个迷宫会根据里面人找出路的规律，来改变自身的布局。

　　周渺刚想象好这座迷宫，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龙啸。他知道这个迷宫根本困不住那很龙多久，如果它根本不走迷宫，而是直接飞起来，从迷宫上方飞出来的话——刚才在地下车库里，那只龙就盘旋在半空，那他飞出迷宫应该也不会太久。

　　“要是迷宫里不能飞就好了。”周渺暗暗的想。这是他的梦境，如果他制定规则的话，能不能实现呢？

　　好像他制定的规则真的有用，因为他听见黑龙在里面怒吼。

　　“为什么我飞不起来了？”

　　周渺松了一口气，赶快去找封轻彦了。这是他的梦境，来的次数多了，在梦境里的感知能力也好了很多。他感觉到封轻彦应该在黑水潭旁边，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半卧着候在水边的黑色小兽。

　　封轻彦看他过来，“嘘”了一声，才轻声说：“那臭龙躲进水里不肯出来，我们等一会。”

　　周渺当然没心情和他一块等，挑着最重要的问题挨个问，“封主厨，这水里的龙，是不是蛟龙？”

　　封轻彦点了点头，“是啊。”

　　“你为什么不早说？”周渺诧然。

　　“你没问过我啊，而且这是你的梦境，按理说，你应该知道这里的一切。所以我默认你知道那只龙是蛟龙。”封轻彦虽然是一副兽态，仍看得出他表情有点纠结，像是怕周渺后悔一样，“怎么了？你不想吃蛟龙了？”

　　为什么封轻彦总能联想到吃？

　　不过周渺也知道，封轻彦是饕餮，以食为天才是应该的。

　　“那你能闻出来，那只蛟龙是不是梦貘的的后代？”周渺向封轻彦求证自己的猜想。

　　封轻彦一直管他叫臭龙，而他对梦貘的评价就是“身上有黏液，味道很奇怪不好吃”。他那么讨厌那只龙的气味，会不会就是因为它身上有梦貘的味道？

　　封轻彦似乎是回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而且封轻彦说过，周渺吃了蛟龙卵，但并没有消化掉。蛟龙卵应该在他的“身体里”，那梦境算不算“身体里”呢？

　　而这只蛟龙是梦貘的后代，这也就难怪自己能

　　看来那只五爪黑龙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体里”的蛟龙卵。但是没想到，竟然害了一位无辜的阿姨。

　　周渺很自责，明知道自己吃了蛟龙卵，还这么不小心。在梦里见到封轻彦，自己一点警觉都没有，反而沉浸在和他又见面的兴奋里。

　　周渺叹了口气：“我真是个糟糕的倒霉蛋。”

　　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总是连累其他人，并且一点教训也不长。

　　封轻彦似乎看出了周渺的沮丧，骨爪轻轻抓了下周渺的裤腿，然后用头在他腰间蹭了蹭，似乎是在安慰他。

　　“你不是个糟糕的倒霉蛋。”封轻彦认真地说，“你是个优秀的倒霉蛋。”

　　“……”

　　听我说谢谢你，封主厨。

　　周渺没有功夫再自怨自艾了，赶快将五爪黑龙要抓蛟龙的事告诉了封轻彦。

　　“它现在被我困在迷宫里，暂时出不来。”周渺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封轻彦，“封主厨，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想杀了那只黑龙。”

　　我想要给刘阿姨报仇。

　　“虽然我运气很差，也很弱小，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倒霉和弱小，连累其他人。”周渺努力扯出个微笑，“但是我好像也不能做什么……在现实中，那在梦里，至少我也应该勇敢一回。”

　　像是一只面对狼群瑟瑟发抖却又昂着头颅的小羊，没用的勇气却特别让人动容。

　　封轻彦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好像柔软了很多。他的骨爪按在周渺的脚上，还特别注意着自己的指甲，怕抓伤了周渺。

　　“为什么这么说？”封轻彦似乎有点疑惑，“你明明非常勇敢啊。”

　　“被我咬了一口，还敢装作被泽斐弄失忆了，来找我问你朋友的事。你知不知道每次见到你，我都忍得好辛苦，好想一口吃了你。”

　　周渺由衷感叹：“那真是辛苦了。”

　　“那个缝合怪要吃掉你，你为了朋友，竟然还主动送上门。你明明是我的食物，为什么要送去给别人吃？”

　　周渺由衷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作为食物的自觉。”

　　“泽斐和齐林都劝我不能再吃人了，我本来打算你快寿终正寝的时候再吃你。虽然口感和味道会下降很多，没想到你为了救那个朋友，肯主动让我吃掉。我差点就忍不住了。”

　　“对不起，差点破坏了你的计划。”

　　周渺被封轻彦说的有点无地自容，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怎么要给加害者道歉？

　　“你对你的那个朋友真的很好，她叫什么来着……”

　　“范云云。”

　　“我总是记不住人类的名字。”封轻彦忽然问，“你喜欢她吗？想和她结婚的那种喜欢？齐林说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你应该是喜欢她。”

　　周渺摇了摇头，笑容里有点苦涩，“不是的，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我……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虽然我很懦弱，但是我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

　　听封轻彦的意思，他似乎不太理解人类的感情，也是听了齐林的话，才以为自己喜欢范云云。但他作为一个沉睡了许久的饕餮，其实并不懂得，愧疚的力量，有时候比喜欢还大。

　　“你答应了谁？为什么？”封轻彦似乎很感兴趣。

　　但周渺并不愿意告诉他，好在封轻彦还没来及追问，水里就有了动静。一只和篮球差不了多少的龙头，从水底下钻了出来。

　　蛟龙的鼻孔和眼睛一样大，就像四只眼睛看着周渺和封轻彦。它好像在观察，看岸上的两个人是不是又要吃他。

　　周渺觉得奇怪：“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明明那么大，凶神恶煞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小？而且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因为这是你的梦境。”封轻彦的解释似乎永远是这一句。

　　“嗯？”

　　“这里的一切都会受到你的影响。灰暗的天空和枯死的树林，还有这里的我，这条小蛟龙。”

　　受我得影响？周渺看看周围苍茫一片，没有任何色彩与灵动的天地，这就是自己的内心吗？这里的封轻彦，难怪给自己的感觉那么奇怪。虽然之前和封轻彦接触并不多，但在周渺的感觉里，封轻彦是一个虽然贪吃，也算得上成熟稳重的人。

　　在梦里，他似乎只剩下贪吃了，还有一点幼稚，还有那么一点点……冷漠。为什么受到自己梦境影响的饕鬄，会变成这样呢？

　　“上次我帮你，你愿意让我吃了你。我虽然答应过泽斐他们两个不再吃人，但是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也可以帮你实现。可是这次呢，如果我帮你，你又拿什么交换？”

　　“我好想没什么……”周渺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能给封轻彦的了。

　　黑色小兽眼神忽然蒙上深色，“我要你，一直在梦里陪着我，直到我清醒过来。”

　　沉睡的饕餮，实在太孤独了。连梦都没有，比周渺这苍茫虚无的梦境还要空虚。

　　“在梦里陪着你？直到你醒过来？你上一次沉睡，睡了多久？”

　　“没多久，九千五百年吧。”

　　周渺嘴巴半开着，封轻彦的声音从他左耳朵近右耳朵出。

　　“你说多久？”

　　“九千五百年啊。”

　　周渺的认知，不允许他能感知出九千五百年有多久。他在梦里陪着封轻彦，那不是要成人干了？

　　“你不同意？”

　　周渺合上嘴巴，从犹豫到坚定，点头越来越用力，“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在梦里吃吃喝喝，也没什么不好。反正现实中也是每天加班，回家吃泡面。”

　　“不仅要陪着我，还要每天都想象出很多美味来。”

　　他刚说完这句话，水里的小蛟龙忽然从嘴里喷出一簇水柱，正中周渺的额头。

　　周渺被这一柱水弄湿了，头发湿哒哒的搭在额前，看上去可怜又有点可笑。

　　封轻彦骨爪直接抓了一把土，扔在了小蛟龙的脸上。砂石打在它的玻璃珠一样的大眼睛上，像是把它砸疼了，它“吱吱”的叫了两声，缩回了水里。

　　可是没等几秒钟，它又钻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周渺。

　　周渺迟疑着问：“它怎么了？怎么不躲起来了？”

　　“这个梦境之所以能存在，都是因为有它这个梦貘的后代存在。所以它没什么可怕的了。”封轻彦说。

　　周渺这才想到，自己答应了在梦境里陪伴封轻彦，前提就是这个梦境要一直存在。而这个梦境是因为这条蛟龙才存在，它当然不怕封轻彦会吃掉自己了。甚至于说，封轻彦和周渺还会好好对待它。

　　果然，封轻彦对小蛟龙和颜悦色了许多，“小东西，想不想吃烤龙肉？”

　　小蛟龙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身上的鳞片都抖了一抖，又钻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