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桃枝竹

54、惊变

　　周家这回还愿，要做足三天法事。秦晋原本带了许多笔墨，有意陪燕徊趁这个机会住上几日。但寺里头很多讲究，闹得他百般不自在，好容易捱到第二日用过午饭，颇觉捱不过去，便要带着家人下山。

　　燕徊收了行李，倒也没有二话，周兴平却是不愿意放人。

　　“好好闻闻你这一身铜臭，”他道，“黎七又不见回，你下山做甚么？原该听听老方丈经文，洗你这一身俗气。”

　　秦晋实则熬一个时辰都已经嫌多，怨念地瞧一眼燕徊，再与周兴平说话，“你怎么能让我弟弟，天天顿顿，都是小青菜呢？”

　　周兴平一时哑然，一个大男人，用两天斋饭怎么了？他们家悦容还有身孕呢，不也是这里斋饭？再者，人家老方丈已用了几十年。

　　“你再看看我们家子然，”秦晋又道，“你看看她，眼睛都绿了！”

　　王子然茫然抬头，不明白为什么扯到她身上。她其实满寺里摘花看钟，玩得正好。

　　周兴平还要留他，秦晋赶忙拉着燕徊下山。这里顿顿小青菜也就罢了，就连燕徊这块好肉他也叼不着，烦躁得很。燕徊非说是在寺里，不让他近身，就连亲一口也不肯的。

　　秦晋亲自驾车，迅速逃离了清规戒律，一路上都在逗着王子然说菜名儿，个个都是肉。

　　这时节却不比夏日人多，那时候山道上一串一串人，都是上山赴那金婆罗花会的香客，此时却有些冷清。到得山阴僻静些的地段，愈是远近无人。只因清静之地景致不错，秦晋停下马车，想让燕徊下车来看看，却听马蹄急切，一转眼功夫，竟有八九个黑衣蒙面者，齐齐围将上来。

　　看来者极是不善，秦晋心中惊骇，但又不得不强作镇静，“几位……不知有何见教？”

　　“你是秦晋？”为首的男子倒并非蜀地口音。

　　“……不是，几位想是认错……”

　　“少废话，”黑衣人中又出来一个声音，这回却是蜀中音色了，“你这一张脸，谁能认错？”

　　那为首的男子听罢，再无他话，持刀先冲向秦晋，其他人紧跟其后，也都围拢上来。

　　“等等，”秦晋从袖中掏出钱袋，“小弟才往寺里布施，身上剩得不多，聊且为几位大哥添作酒资，还请……”

　　那些人却不听他，利落地挥舞着兵器，砍杀上来。

　　秦晋迅即闪身，抬手握住一截枪柄，将人拽往马下。又趁机夺了武器马匹，与人厮打起来。

　　自丰林城外生了变故，秦晋便没敢落下武艺，到蜀中安顿后，也常有练习。但无论如何，他一人难挡数人围攻，更何况这些人都是身手不凡。往来刀光剑影，不多时，秦晋便着了几处浅伤。

　　混乱时候，又有两人直往马车，拿兵器往那马车里刺去。秦晋又惊又慌，回身去护，却离得太远。

　　王子然不住哭喊，随着燕徊一同跌下马车，再也无处可躲。秦晋策马急驰，口中喊道：“秦某何曾得罪诸位，可否予我一个明白？”

　　这些人并不求财，一味地只要取他们性命，秦晋能想到的自是寻仇。他结仇不多，玉城之中，不过是香料同行，但商人之间，若非万不得已，没到杀人灭口那地步。玉城之外，他所得罪的，想要杀他的，也只有秦愈。秦晋到蜀中，一开始不愿意做香料，便是怕几味香料暴露了身份，让秦愈得知。他是奔着蜀蜡来的。但后来又侥幸，蜀中与中原交集甚少，秦家在此并没有生意门店，哪儿能那么凑巧，就认出他呢？

　　诸般杂念一起闪过，秦晋却只能压下，惟是焦急惶恐。他喊话无人理会，此时离开燕徊又太远，看他给人踹倒在地，竟丝毫没有办法。

　　燕徊挣不过蒙面的男子，一支剑刃直往他去，秦晋愈慌愈乱，抢来的马匹又很认生，竟让他跌下马来，而燕徊回头看他，亦是惊惧而不舍。

　　“燕徊！”秦晋心中剧痛，奋力投枪过去，将那兵器打偏了，自己身后却又危险。哪知，将要砍杀自己的人胸口忽中一箭，竟扑倒在地。

　　秦晋立时赶到燕徊身边，拣了长枪，将那蒙面男子刺在地上，再挡其他。

　　这时候，射箭相护的黎泉也到近前，他弃了箭囊，使着长剑来护。剑刃所过，俱是血肉翻飞。

　　秦晋以长枪协助，全神贯注之下，竟然配合默契。加上黎泉护持，让他有了余暇还手，两人一枪一剑，招招取人要害。

　　到底黎泉本事，那些蒙面人不敌，携着伤者逃开了，只余下地上几具死尸。

　　黎泉这才得暇开口，上下打量秦晋一回，“上车！”

　　秦晋尚未醒神，到燕徊跟前紧紧将人抱住，那颗心才落到实处。黎泉又喊他上车，稍顿了片刻，秦晋稳住心神，点了点头。

　　这事情来得突然，秦晋与燕徊都骇得不清，但因秦晋有几处伤着，燕徊很快便顾不上受了惊吓的事，满心里只担忧着他这伤势。婆子同王子然虽没有受伤，却吓得狠了，回程马车迅即而颠簸，王子然不时发抖，很久都缓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