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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开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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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上仪殿的小熙子将佛经送了过来。”春意手上捧着一摞佛经,在德贵妃的梳妆台边上等候命令。
“上仪殿?往常不都是咱们宫帮忙的嘛!”为德贵妃挑选首饰的春思停了下来,好奇的问道。
“今年是太后整岁的寿辰,皇上那边自然想要表示一番。”德贵妃拿起金镶玉的耳环对着镜子瞧着。
“娘娘,上仪殿难道还想皇上亲自给太后娘娘抄写不成?”春思挑了一枝梅花式样的金簪插在德贵妃的发髻上。
德贵妃左右看看,挺满意的,招手让春思不用再挑了。又招手让春意将佛经呈上。
“皇上自然是不会亲自来干这事,怕是找人代笔。”德贵妃拿起一本佛经打开,上面是小巧的正楷,一看就是女人写的。
德贵妃嘴角渐渐紧绷,咬牙切齿问春意:“是不是新的宠写的?”
“奴婢不知,不过这确实不是宋主事的字迹。”春意曾有幸和宋姑姑一起在太后的身边当过值,是见过宋姑姑的字的。
“一定是那个贱人,皇上一定是被这个贱婢迷惑,才不理我的。”得体的妆容因为主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丑陋不堪。手上的佛经也跟着遭殃了,可惜了那本佛经不能呈到太乙宫了。
内室的门口似乎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过,没有惊动里面的任何人。在守门的小宫女疑惑看着青色的背景离去,发出疑问:“不是刚刚才进去吗?”
三日后,各宫为太后祈福抄写的佛经都送到了玄武殿,由德贵妃整理好后,一同交到太乙宫作为皇上和嫔妃的心意。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每个殿阁都送来了半人高的佛经,德贵妃就找来英美人来帮忙。
“娘娘,那些佛经为什么单独放置?”英美人看见十余本佛经被德贵妃单独放在一个格子中,好奇的问道。
“那是上仪殿送来的。”德贵妃指挥春思将各宫的佛经不要弄乱了,没有回头,冷冰冰的说道。她根本不愿意见到那些佛经,为一个贱人做脸,但没有办法那是皇上送来的,代表皇上,只能眼不见为净。
“嫔妾还没有皇上的字迹,能不能一观?”英美人看着佛经眼热,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德贵妃。
德贵妃张口想要说话,却不想解释,一摆手让英美人自便。皇上的字迹别说你没有见过,我都没有见过,想看贱人写的字就看好了。
英美人得了允许,快步的走到佛经前,好似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只是眼中冒出的火花让人心惊肉跳。
整理好的佛经由春思和春意送到太乙宫,交给了清河和清湖。清河她们将佛经运回白鹤殿时,却不小心弄翻了架子,佛经都散落在地。眼尖的清河看见一本佛经中露出红色的痕迹,捡起来里面的每页上似乎都有血的痕迹。这可不得了,这是大不敬。清河马上比对笔迹,发现是上仪殿呈上来的,这是更不得了了。
太后看到带血的佛经,心中大怒,马上下令将相关人员全部都给带到白鹤殿,看看到底是谁不想让她活了。
太后身穿黑色金边大牡丹襦裙,配着正红凤凰纱衣,表情肃穆的坐在正座,观望底下跪着的奴才和旁边站着的德贵妃和英美人。
“娘娘,华美侍和容嬷嬷在章膳司那边,还要等会儿才能回来。”清湖轻声在太后的耳边说道。
太后点点头,让清湖下去,转头对德贵妃说:“佛经是经你的手,不要说这带血的佛经,你不知道!”
“母后,嫔妾真的不知道,不信您可以问英美人啊。”德贵妃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十分的可怜。
太后厌恶看了一眼德贵妃,没有让人扶起,也没有询问英美人。
皇上又不在这里,装可怜给哀家看,是不是弄错对象了。哀家还没有问就这般做派,怪不得皇上不喜。哭成这般要是哀家心胸小些,还以为在咒哀家早死。
不多时,容嬷嬷带着维桢回来向太后请示,太后看到后,示意容嬷嬷先来到自己的身边。
“娘娘,华美侍的手艺真的不错,寿诞上的糕点一定会让您惊喜的。”容嬷嬷笑意盈盈来到太后的身边站定,说道。
“辛苦了。回头真好,少不了你的奖赏。”太后露出一丝期待,和容嬷嬷讨论起来。
“糕点好吃可不是奴婢的功劳,是人家华美侍的功劳。如果奴婢抢了,您以后想要吃,奴婢可变不出来。”容嬷嬷好像没有看见一屋子的人,只关注太后娘娘和下面的维桢。
“就你机灵。”太后说完,转头看向下面跪着的维桢,“你就是华美侍?皇上的贴身宫女。”
“回太后娘娘,奴婢是。”维桢低着头,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也不敢随便回话。
“皇上让你抄写佛经的?”太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是。”维桢怀疑佛经出了问题,要不怎么会一屋子的人。
“这本佛经是否你抄写的?”太后示意清河将带血的佛经拿到维桢的面前。
维桢接过佛经,发现里面被染了血色,眉头轻皱,回答:“是奴婢抄写的。”
“母后,您听到了是她写的,是她对您不敬,您可不能轻饶了。”德贵妃刚才听到太后和容嬷嬷之间的对话,知道维桢负责了寿宴上的吃食,心中的怒火更甚。
我掌管后宫三年多,宴会上的膳食都是由容嬷嬷一手操办的,根本插不上手。我也曾主动请缨,太后娘娘信不过。这个贱婢还挺有能耐,不知道什么旁门左道讨了太后喜欢,负责寿宴的糕点。在外人的眼中,是一件小事,可是我清楚太后是信任这个小蹄子。以后作为棋子的选择不止一个了。我清楚知道自己不得皇上的喜欢,唯一的依靠就是太后娘娘,这个小蹄子一定要除去。
“闭嘴,哀家问你话了吗?”太后不喜的看了眼德贵妃,眼中的严厉让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佛经上的血迹作何解释?”太后的怒气一触即发,望向维桢的眼神不甚平和。
“回太后,奴婢不知。”维桢知道太后喜爱佛教,抄写时十分用心。当然也不免有私心,希望佛祖看到她的诚意,不要再给她制造惊吓了。“奴婢抄写时却将自己的血液融到了墨水中,可没有将纸张弄脏。”
“你将血液融到墨中?”太后让人将佛经拿回来,仔细观察后,确实墨色下面有一层血色的痕迹。“怎么想到的?”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让一旁不做声英美人的脸上多了一层青色的阴影。
“回太后,皇上想要您安康,奴婢想到佛祖割肉喂鹰的典故,用鲜血写出的佛经,更能代表皇上的孝心,请太后降罪,处罚奴婢的自作主张。”维桢想要感激前世太后养育怀珊的恩情。
太后沉思一会儿,又让清河将剩余维桢抄写的佛经拿过来作为比对,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让德贵妃十分的着急,脱口而出:“母后,她用的未必是人血啊,她的身上没有伤口。”
太后上下打量维桢似乎如德贵妃所说,开口问:“德贵妃的问题,你如何解释?”
“奴婢用的是自己的血液,自然不会说谎,只是伤口不在明处,德贵妃娘娘这……”维桢不自觉摸着脚踝,为难的回道。
太后示意清湖带维桢下去查看伤口,不一会儿,两个人回来,清湖向太后点点头。
“既然华美侍有如此的诚意,又负责寿宴的糕点,明日不如就跟在哀家身边。”太后一方面感叹维桢对于佛祖的诚意,也是给予德贵妃一个警告。
“是,奴婢遵命。”维桢跪下叩谢圣恩。
这时,外面的小宫女进来禀告上仪殿的周总管过来,传皇上口谕,要华美侍回去侍奉。
太后点点头放人,维桢就跟周密离开太乙宫了。不过,留在那里的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在白虎宫中,任欢拿着一件水红色缕金挑丝纱裙和一件青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来到梳妆台,让玉贵妃挑选。
“娘娘,太后娘娘的寿诞,穿的喜庆些,这两件您看?”任欢积极的将衣服往玉贵妃的面前提着。
玉贵妃转头看了一眼,知道她的意思,可是家里和皇上的态度,让我如何能宽心的活着。
“墨绿色金边绣花裙就好了。”玉贵妃摇摇头,让任欢拿她要的衣服。
任欢还想说什么,看着主子又咽了下去。
西边的艳霞染透了半边天,映衬皇宫一片红艳艳,喜庆至极与太后的寿诞遥相呼应,烘托安逸祥和的气氛。
批阅了一天奏折的皇上从政务中脱离出来,看看外边将暗的天色,问:“什么时辰?”
“皇上,再有半个时辰,太后的寿宴就要开始了,您还没有去白鹤殿……”周密在早朝后就提醒今日是太后寿诞,可是皇上投入工作后,不知今夕何夕,拖到这个时辰。
“朕要你何用,罚你三个月的俸禄。”皇上忙让宋姑姑和维桢换衣,一路匆忙的去往白鹤殿。
到了白鹤殿皇上对太后请罪,太后摇摇头,说道:“皇上心系天下,就是对哀家最好的礼物,娘都知道。”最后一句话太后说的声音很小,皇上听到了,眼圈红了红。
太后看到皇上身后的维桢,吩咐小宫女给她换一身衣服,留在身边侍奉。
太后的态度让皇上看向维桢,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这丫头还能讨得母后的欢心,是朕大材小用了。
到了寿宴之上,皇上坐到太后的身边,不用宫女布菜,亲自侍奉太后。后面的维桢看见太后和皇上的互动,想起她和瑾儿之间的相处,不由得心酸,明明都是母亲帮助儿子登上皇位,甚至瑾儿比起皇上还要顺遂,为什么太后和皇上之间情谊如此之深?而她和瑾儿之间就成了仇人,难道只是因为瑾儿的志愿不在此吗?
维桢陷入上一世的回忆,没有注意到皇上。
皇上却拿起酒杯侧个脸观察维桢,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丫头打扮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在太后身边服侍还能走神,这丫头的心也是大的很,怎么就在朕的面前好似惊弓之鸟,真是有趣。
容嬷嬷也注意维桢的神色,只是她不懂年纪尚青的华美侍为何会露出历尽千帆的神情。
宴会进行到一半,桌上的冷菜被宫人撤换了下去,换上刚出炉的糕点。糕点的模型让皇上似曾相识,顺手拿起尝尝,熟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是小熙子拿来糕点的味道,像当年珍娘娘做的,之后却没有相似的糕点出现。
皇上小声向太后询问:“母后,今日的糕点和以往不同,有点像珍娘娘做的。”
“算你嘴尖,哀家就是冲这点,让她负责糕点的。”太后向后看了一眼维桢,很高兴皇上没有忘记,也不枉珍妃生前的疼爱。
“是她?”皇上又看了一眼得到太后恩典的维桢,将口中的糕点咽下。
太后看到新奇的点心正要让维桢上前,却发现维桢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煞白晕倒在地,让太后和皇上有些惊慌。
“母后,先将人安置,找来太医怎么说吧。”皇上看躺在地上没有生机的维桢,还是喜欢战战兢兢,有点害怕他的她。
“皇上说的是,……”太后找人安置,却发现周围没有合适的人选,周密和宋姑姑都被皇上赶了回去,皇上明白太后的意思,抱起维桢离开寿宴。
坐在下首的德贵妃看到一切,将手帕给扯破了,小声一遍又一遍咒骂维桢。
灵妃看到皇上和太后离开,心中好奇。不过看到德贵妃的做派,心中不屑,这样也敢和本宫抢皇后,真是不自量力。
任观注意到主台的动静,忍不住看向主子,玉贵妃注意到任观,淡淡的说:“这种日子不会太长,总会好起来。”宫中的生活,让当初那个无措的玉贵妃慢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坐在更下面的琼婕妤被饭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在她下首的英美人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手掌中央有丝丝血迹渗出来染了手帕。
白鹤殿的软榻上,维桢紧紧抓住皇上,皇上没有办法将她放到上边,只能别扭的抱着,让太医诊脉。
维桢脸色煞白,头上的冷汗似珠般不停冒出来,皇上接过周密的手帕为她擦拭。
“怎么回事?”皇上看见维桢,脑中忍不住的浮现当初珍娘娘中毒的场景,一点点走向生命的尽头。
太医诊完脉,跪在地上:“回太后,回皇上,这位小主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近日精神紧张又受到麝香的影响,才会出现昏倒的情况。”
太后和皇上相互看了一眼,由皇上问道:“她现在如何?”
“回皇上,小主腹中的龙嗣虽有震荡,庆幸母体康健,暂未有影响。不过为了委托还需要卧床月余,再观察观察。”太医谨慎的回答。
“麝香?”皇上很奇怪,上仪殿不曾熏香,她是从哪里接触的,让周密招来宋姑姑问话。
“小主体内少许的麝香,不知道小主的房中是不是……”太医不敢把话说死,看皇上和太后的神情,这位小主的身孕恐怕是今天才发现的。
“皇上,宋主事来了。”周密带着宋妮来到西阁。
皇上仔细盘问宋姑姑平时维桢的情况,得不出维桢接触麝香的根源,让宋姑姑带人去维桢的卧房搜查了一番,在枕头下发现一串香珠,交给皇上。
旁边的周密看到香珠,想起那天在东阁发生的事情,在皇上耳边私语。皇上的脸色随着周密的话语,可以明显感受怒火的升起。
隐隐约约间听到蝉在屋外的树上鸣叫,维桢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上次侍寝的偏殿,可是不记得怎么来的,她的记忆只有肚子痛。
维桢挣扎想要起身,却头重脚轻又跌坐回床上。
门外的宫女听到声响进来,看到维桢起身,大惊:“小主,有事吩咐奴婢来做?”
维桢感觉很晕,不知道谁进来,好好躺回床上后,才有力气看看宫女长得样子,没有想到遇见了“熟人”。
“小主,您有什么需要,让奴婢去办就好。”宫女恭敬的说道,维桢没有说话呆呆望着宫女,“小主,您有什么不舒服?需要奴婢传太医吗?”
“没有,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维桢没有想到还能遇见前世侍奉自己的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
“奴婢是皇上派来的,至于名字还请小主赏赐。”宫女说完行了礼,“还有一位,现在正在善因堂为小主熬药,是太后娘娘身边来的。”
“好,我知道了。”维桢不敢确定另一个是不是自己的“熟人”了。“我现在想睡了,你先出去吧。”
“是。”宫女转身离开了卧房,但依旧在门口守着。
“熟人”是前世在我封为美人时,皇上派来的宫女之一,名唤流萤。前世似乎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在当值昏倒了。醒来后,宋姑姑将两个人交给自己,然后我就被封为了六品的美人,移宫到张月宫,还告诉我因为月信必须卧床半月。当时没有细想,只是高兴升了位分,可以脱离宋姑姑,还有自己的宫殿了,却忘记为什么升了位分。
想了这么多,维桢的意识开始模糊,又睡了过去。
门外传来了另一个宫女的声音:“小主可醒了,宋姑姑走之前交代这个时辰小主要吃药了。”
“刚才是醒了,但是身子太弱,现在可能又睡了过去。”流萤回道。
“那药先温着,等小主醒了再说。”另一宫女转身又回到善因堂了。
流萤望了一眼内室,小主刚才的神情好像看见熟人,有惊讶有心喜,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小主啊,想不通。
夜色将至,宋姑姑带着食盒来到偏殿,看见流萤还是守在外面,心中担忧。
“姑姑好。”流萤小声的向宋姑姑行礼。
“你们家小主呢?”宋姑姑的言语中带着担忧,生怕维桢有事,她肚子可是备受期待的皇嗣。
“姑姑小点声,小主早上醒来后又睡了,下午醒来后将药喝了后又睡了。”流萤没有想到小主那么瞌睡,仔细解释。
维桢在屋内听到了声音,努力大声喊道:“可是宋姑姑来了,快进来!”
宋姑姑和流萤听到维桢的声音,就进到屋中来,看见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忙上前扶住:“您快点躺下,现在可不乱动的时候。”
维桢感觉身体不济,也没有勉强,示意流萤搬个凳子给宋姑姑坐。
“姑姑,我昏倒后,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皇上和太后给我送来了宫女?”维桢没有面对流萤时候的那份淡定,这件事又和前世不同,重生以来每每遇到都与前世不同,让她倍感不安,急忙询问情况。
“美侍不用担心,姑姑慢慢跟你说。”宋姑姑看见维桢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被吓傻了。
将维桢昏倒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警告她不要随便接受贵人的好意,顺便提了一句灵妃被禁足了。宋姑姑看到维桢没有大碍,就回去东阁当值了。
维桢抚摸小腹,前世没有明白的事情,今世终于知道缘由了,为什么自己会无故封为六品美人,为什么那串香珠会不见了,为什么势头正盛灵妃会被禁足,为什么月信的毛病会卧床半月?原来我是小产了,失去了孩子了,可怜我。前世我多傻啊,以为自己搭上灵妃的线儿,得意洋洋每天都带着那串香珠,让受孕的身体长时间受麝香的影响,导致孩子保不住。灵妃的娘家风头正高,皇上为了前朝的稳定,看自己年轻无知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象征的罚了灵妃禁足。
更可笑,前世我从病床上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丢失的香珠向灵妃道歉,我去给杀了我孩子的道歉,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怪不得灵妃对于自己的热情也下降了许多,大概以为我是傻子吧。天真的我还以为是琼婕妤怀孕,灵妃要好好照顾。原来前世我在钢丝上行走而不知,宫中生活我以为完全看透,到头来只是笑话。我没了孩子而不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