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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雾霭河 ...

  •   第十六章 雾霭河

      秦风与楼西晴向东行了数日,獬豸太过引人注目,两人只得餐风露宿,远离人烟。秦风一心想着能与楼西晴单独相处,只求得这一路能走得越慢越好,却不料事情总是不尽人意。
      这日天明,秦风和楼西晴刚准备启程赶路,就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抬头望去,正是何归元一行人迎面而来。
      他们不是运送宝箱去天岐山了吗?秦风心下疑虑,不过比自己早三日出发,如今我们离天岐山还有十日距离,他们怎地就回来了?
      楼西晴也心觉奇怪,与秦风面面相觑。

      “公子,楼姑娘。”倒是温润如玉的何归元先鞠了一礼。“荒山野岭,你们怎会在此?”
      楼西晴也笑着回了一礼,“我们不过带天岐山神兽回去罢了。何少侠倒是奇怪,去天岐山的路在那边,你们是否南辕北辙了。”
      “多谢姑娘关心,劳尊师一番周折,敛风城此次‘净魂’已然完成,我们这是要回中原了。”何归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轻敲手中折扇向阿伽看去。
      “神兽......”他端详了阿伽一番,依然气定神闲地道,“世人皆以为獬豸早已不存于世,想不到今日竟能一见,实乃人生大幸。”
      敛风城的众人早从远远望见獬豸时已沸腾起来,此时挨近更是难以抑制激动之情,纷纷又喜又怕地仰头看着这如一座小山一般的威武神兽。
      阿伽感受到他们在议论自己,抖了抖火红的鬃毛,扬起高傲的头颅,那独角中混沌的金色光芒流转,不可逼视。

      正在这时,秦风拨开人群定睛一瞧,发现何归元一行人的团团包围后,竟有两个箱子。
      一个是在红楼呆了多时的镶金坠玉的宝箱,另一个却是平常的木箱,两个箱子皆有四人看护。大家正热闹围观獬豸之时,宝箱的看护人却将宝箱丢在一旁,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箱,倒是仍被四人团团围住,纵使大家都已忘形,他们仍丝毫不敢懈怠。
      如玉树般挺拔的白衣公子登时愣在了原处。
      ——原来如此。

      为何父亲要特意嘱咐将宝箱停留在红楼,为何竟敢将宝箱作为诱饵,为何箱子无人能打开,为何只出现在昆仑山一带的长欢门雪中镜会在红楼伏击他们,为何何归元这么早就从天岐山返回。

      一切都说通了。
      原来一直有两个箱子。
      他们所运送的,以命相护的,从来就是那个假的宝箱!以假箱作为诱饵,殊不知真正送去“净魂”的箱子,早就另派人送去了天岐山。不过在何归元接手宝箱后汇合了而已,一石二鸟,声东击西!
      父亲怀疑红楼,希望大家在红楼以宝箱引长欢门出现,但如果不做停留就白费了他一番安排,于是他安排人在扬州城外伏击,以雪中镜嫁祸长欢门,使我们元气大伤不得不在红楼落脚。一面吸引了整个江湖的目光,无人注意到真正的箱子,一面引出敌人一网打尽。
      秦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自己、敖彻、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原来竟一直在拼命守护一个假象。
      一次次死里逃生,一个个身负重伤,原来不过是被人玩弄于手掌。本以为敛风城内外齐心,父亲却是这样吗?

      “公子?秦公子?”何归元打断了他的思绪。“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先告辞了”一身水蓝长衫的剑客将折扇一合,欠了欠身便继续赶路去了。
      秦风的目光却始终紧紧地黏在那镶金坠玉的宝箱上,嘴角泛起一抹冷嘲。
      “楼姑娘,你早就知道吧,有两个箱子的事。”他收回远眺的目光,“你在红楼,何归元装模做样地请你去打开宝箱,好清点上路。其实......你当时什么都没做,是吗?”他干净清澈的面庞上满是失落。
      紫衣巫女垂下了眼。
      “我开始并不知情,他只叮嘱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这是秦老城主的安排。”她额前的紫玉摇曳,折射出明晰的光。“御鬼通灵的术法,虽是能知他人不知,却无法说出口......更不能去改变。”
      秦风不能怪她,更不忍怪她,只颓然埋头苦笑。
      “我父亲,真是好手段。”

      ——不对!
      “还差了什么......”秦风喃喃道。
      他羽白色的衣衫映着脸颊,竟显得脸色越发苍白。
      “父亲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般精心部署,最后竟是一个长欢门的人也没拿到。不对......不对.......”
      “秦风,你想说什么?”楼西晴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说不上来。
      “从一开始,父亲的目标就是红楼,不是长欢门,是顾如烟!”秦风恍然大悟,突然不安起来。“他早就怀疑顾如烟的身份,无论敖大哥如何力证清白,他也已盖棺定论了。”
      “你父亲他,到底想做什么?”楼西晴撰紧了手,平静澄澈的眼眸荡起涟漪。
      “他说是去红楼引出长欢门,不过是个幌子。他想引顾如烟出手,便可坐实他的猜想,将顾如烟一举拿下。”秦风沉声道。
      “可她没有出手......”
      “父亲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一定还有后着。”白衣高冠的公子定定望着远处。

      “不好!”他突然抓住楼西晴的手,“陆渊城有诈!”

      在江湖消失数年的大侠怎会在这关键时刻有了踪迹?何况这大侠还是顾如烟一直拜托敖彻心心念念的事。

      马蹄声嗒嗒踏过湿漉漉的树林,已临近雾霭河,四周一切变得湿润起来。
      往南,一直往南,这一程已快要走到那令她魂牵梦萦的故乡,顾如烟不禁越来越警惕,陆渊城这等屠夫会真的住在苗疆?
      司空伶春那日的警告犹在耳畔,“敛风城有行动,陆渊城见不得!”
      顾如烟垂下眼眸,可是杀父仇人近在眼前,多年来不就盼着斩他头颅扒皮饮血吗?湿婆教众上千,不能枉死。此次哪怕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她也决意要闯一闯了。

      敖彻盯了顾如烟好久,见她一直在发呆,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美得仿佛一碰就碎的湖面。他忍不住掉转马头,拦住她的去路。
      那双剪水一般的眸子才抬起头来看他,敖彻便突然蜻蜓点水地亲了她额头一下,然后像无事发生一般,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顾如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打马向前,一面捂着额头,一面喝问他,“敖彻!你个登徒子竟敢轻薄于我。”就在她珊瑚珠快出手时,年轻刀客终于忍不住回头。
      “现在看得见我了?”他带着怒气问道。
      红楼楼主摸不着头脑,嗔怪地望着他。
      “一路上你都想着陆渊城,看得到我吗?”敖彻勒马停下,定定地望着她。
      “你......莫不是吃醋了?”顾如烟黛眉一挑。
      “懒得理你。”敖彻别过头去,紧皱的眉头下是藏不住的失落。
      “敖彻,我与陆渊城.....不是你想的那样。”红楼楼主低下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墨色衣衫的少侠却不回答,直指着前方道,“到雾霭河了。”

      顾如烟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幽绿中,有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浅白色的雾气如纱一般轻柔,缠绕着,包裹着每一棵树,每一株草,地上不知名的野花也被着弥漫的雾气覆盖,变得如同琼花仙草一般清丽卓绝。
      而在郁郁葱葱草木之下,掩盖着一条平缓、宽阔的河流。
      ——雾霭河。

      顾如烟湿了眼。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每一段河流,每一寸土壤,都有阿妈的气息,是湿婆教的气息。

      本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

      “往前几步就是了。”敖彻打马向前,顾如烟也连忙策马跟上。
      雾霭河不深,两个没多久便跨过河,入了丛林。远远便见着一木屋深居林中,云遮雾绕,恍若世外。
      顾如烟暗暗捏紧袖中的七节柳叶刀,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九年前的一幕幕在她脑海浮现,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杀气,不能轻举妄动。

      突地——从林中竟密密麻麻钻出无数人来。为首的,正是长衫折扇的何归元,他带领近百人,已将木屋周围团团围住。
      有诈!
      红楼楼主难以置信地问向身前的敖彻,“你骗我。”

      “顾楼主好久不见。”做书生打扮的剑客依然是那样谦和的笑容。
      “呵,”顾如烟冷笑一声,绝美的面容在这雾霭之中如画中仙一般。“不知敛风城这般大张旗鼓,是想做什么?”
      她话音未落,敖彻已骑马挡在她身前,远远对着何归元喝问:“你带这些人来这干什么?”他语气冷厉如冰,眼中寒光如千万把刀剑一般向对面刺去。
      顾如烟侧头看着敖彻,却觉得自己好似根本看不清他。

      “你还不知道吧,”何归元将折扇一展,“敛风城前日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顾楼主可是长欢门的人,秦老城主吩咐了,不得不除啊。”
      “不可能。”敖彻冷冷道,“我已用箱子证明了她的清白,宝箱她根本没动过。再说,祝揽月才是长欢门的人。”他笃定地说着,周身的杀意已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说到箱子......”顾如烟抬眼看了看何归元身后的两个箱子,霎时明白了,“你们城主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经她一说,敖彻也恍然明了,心下泛起冷嘲,登时就拔起佩戴的龙骨剑向那装饰华贵的宝箱扔去!
      龙骨如一道惊雷一般刺入宝箱,本是镶金坠玉的箱子竟在刹那间四分五裂,露出内部几块沉重的石头。
      敖彻手掌一展,龙骨拔地而起跃回他的手中。
      “这龙骨,本是陆渊城的佩剑,若是老陆在附近,它定会有所反应。”敖彻冷笑一声,“看样子,不仅这箱子是假的,就连我出发前收到的老陆的信,也是假的。”
      “可顾楼主却真是长欢门的人。”何归元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直扔过去,“这是顾楼主请祝揽月帮你烧毁的长欢门密信,顾楼主不会忘了吧?”
      顾如烟睁大了眼,不信竟出了这般差错。
      不料敖彻接过信,看也不看一眼,便以掌风将其斩碎了。
      何归元愣住了,敛风城众人更是难以置信。
      红楼楼主一瞬不瞬地看着横马于前的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姿,明朗的轮廓,犹如一把大伞,将所有劈头而来的刀光剑影都遮蔽,只留下安宁的一隅。

      “敖少侠如此,我难以复命啊。”何归元故作为难地把玩着折扇。“你这是.....要反吗?”
      “我不过要保个人罢了。”敖彻不声不响地解下裹着杀神刀的布,“回去要如何罚,我自会一力承担。”
      “这个人,你恐怕保不了。”何归元依旧含笑,仿佛事事都可商量。

      一道寒光冲天而起!
      杀神刀挣破捆绑的布从刀鞘中霍然抽出,杀气凌厉得可怕。敖彻手持杀神刀,刀锋指地,他眉目间的阴枭气息开始一分分凝聚起来。
      “能不能保顾如烟......”敖彻低声开口,银白的刀光映在他的眉间。
      “你说了不算。”

      他回头看着顾如烟,她如白山黑水般细腻美好的脸庞,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挺翘的鼻尖微红,似乎想说些什么。敖彻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温柔道,
      “你先去那边的小木屋里呆着。”
      顾如烟摇摇头,一手拉住敖彻的手臂,一手捏诀就想带着他离开。不料内息却是突地凝滞,瞬移竟失效了!
      “顾楼主,无需再试了。”何归元笑道,“敛风城的镇妖斧在此,强行施术......只会遭到反噬啊。”

      顾如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果然有一把斧深插地下,斧柄和斧头皆厚重古老,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敛风城中万妖派的镇妖斧。
      “哈哈哈哈哈......”顾如烟低头冷笑,“你们城主,真是铁了心要杀我啊。”她目光扫射周围一圈,狠狠地盯向何归元,“也罢,我们本来就该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顾楼主总算肯说实话了。”何归元笑道,“不对,该叫你边明漪吧?湿婆教最后一任教主和祭司女姬的女儿。”
      一提及此,顾如烟便咬牙挥开了柳叶刀要冲上前去,敖彻连忙拉住了她:“好了,别中计。”
      他眉眼温柔,牵住了她的手,把杀神刀往地上一插,便也不顾身后千万刀剑的虎视眈眈,将她引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小木屋门口,将她轻轻推进。
      “在这等我。”他看着顾如烟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骗了你。”明艳的楼主反过去紧紧拽住他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她以为,若是敖彻知道了真相,也许便是第一个追杀自己的人,她以为,他们终究会站在敌对的两端。
      “我其实.......”
      “你还需要对我解释吗?”敖彻宠溺一笑,握住了她的手,“等我。”说罢便关上了门,将龙骨插在门口,手一展,杀神刀跃回了他的掌心。

      敖彻带着一抹笑意朝众人走去,他心中除了敖家、除了江湖,第一次有了决心守护的人,哪怕是与千万人为敌,他只觉踏实而温暖。
      “杀神刀,谁要先来试试吗?”
      杀神的眼眸缓缓聚起金色的漩涡,却不知道那漩涡,终有一天也会将他吞噬。

      顾如烟透过门缝看向外,
      无数人都已将手中刀剑指向敖彻,而那个万人之上的少侠,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他竟是这样.......为了我。
      她又看看那稳如磐石的镇妖斧,九年前,她也曾见过这把斧头,插在湿婆教的中央。
      秦风他们,还没有走太远。阿伽现在,应该愿意带他们飞了吧。仿佛下了决心般,顾如烟抬手摸了摸发髻上那红得滴血的百步摇,轻声唤道——
      “阿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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