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良苦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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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提出同意签署捐赠协议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辛辰还历历在目。
和往常一样，辛辰5点下课，回干妈家拿上准备好的饭菜赶往医院。
“外婆，我放学了。妈妈今天好吗？”辛辰放下书包和饭盒，走到病床边看沈明月。
和过去的一年一样，沈明月依然无知无觉，但是辛辰还是习惯把每天学校里的事情说给她听，据说持续同植物人说话有利于刺激她苏醒。
外婆从窗边的座椅上起身，和辛辰一起坐到病床边。她爱恋的摸着沈明月苍白消瘦的脸颊和枯黄的头发，眼神中带着辛辰当时还不懂的神情，但她现在知道了，那是不舍、歉疚和自责。
“外婆，妈妈会醒过来的。”辛辰一直坚信，不管医生说苏醒的几率有多低。
外婆转过身来轻抚辛辰柔软的头发，声音沧桑却温柔：“嗯，会醒来的。先吃饭吧。”
饭后，辛辰让外婆回家睡，换自己在医院守着。
外婆摇头，“不回了，我想再陪陪小月。”
辛辰劝不过，还好病房有张空床，自己和外婆挤一挤就行，于是便趴在窗台上写作业。背对着病床的辛辰不知道，身后的外婆望着她和妈妈泪流满面。
等辛辰写完作业已经9点多了，她收拾好东西催促外婆睡觉。外婆仍然坐在床边不动，脸上的悲伤是那么明显，辛辰想不发现都难。她走过去，蹲在外婆腿边问道：“外婆，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
外婆那干枯褶皱的手摩挲着辛辰稚嫩柔软的脸颊，缓缓开口：“星星啊，医生说，心脏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只要心还在跳，人就活着的，对吧？”
辛辰点点头，“嗯，妈妈的心脏一直在跳，所以她还活着，早晚会醒的。”
“是啊，只要心还跳，就活着，就活着。”外婆又凝视着妈妈喃喃自语。良久，她转头望着辛辰，“星星啊，你妈妈的心脏在别人身上跳，也是活着的，对吧？”
辛辰愣愣地问她：“外婆，你说什么？”
外婆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签字了，我想让你妈妈重新活过来。”
辛辰不可置信的看着外婆，噌的站起来，大声质问：“您说什么呀，签什么字啊，妈妈还活着呢，会醒来的，您不是也一直相信吗？”
外婆伸手想拉她的手，被辛辰一把甩开。
外婆神情更加落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10岁，“这一年我看着小月躺在这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消瘦，她那么爱美要强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是这幅样子会不开心的呀。”
辛辰依旧带着愤怒，挺着身子立在原地一声不吭。
“我命硬，送走儿子，送走丈夫，现在又要送走女儿，我这个糟老婆子却还活着。所以我要替他们，替小月看好你，看着你考上大学，看着你结婚生子。你妈妈那么疼你，怎么舍得因为自己拖累你，一边读书，还天天往医院跑，如果你妈妈醒来看到你现在瘦成这个样子，她有多难过。”
辛辰拼命摇头，脸上的泪水无声滑落。
外婆继续说：“外婆老了，也累了。只要能照顾好你，你地下的外公、舅舅，还有你妈妈都会安心的吧，将来我也有脸下去见他们了。”
辛辰感觉自己要被悲伤淹没，“哇”的一声痛哭出来，被外婆揽进怀里安抚，“星星啊，外婆对不起你啊。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外婆要护好你。没护好小月，必须护好你。”
那一晚辛辰在外婆怀里哭着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她似乎接受了现实，异常平静。她询问了摘除心脏的时间，然后就和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后来医院，别的什么也没问，但是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她其实并不平静，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心里，尽管她理解外婆的痛苦并不比她少，但是还是忍不住怨她怪她。辛辰眼看着那几日外婆肉眼可见的苍老和消瘦，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她没有去安慰，她还做不到那么理智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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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到了手术的日子，辛辰请了假，许妍一家和乔枫一家都来了，就连辛治平也来了。
每个人都与沈明月告别，让她放心，他们会代替她照顾好辛辰。辛治平则跪在床前，默不作声似在忏悔。最后是辛辰和外婆，但是她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似乎要将沈明月的样子牢牢刻在脑海里。
沈明月的葬礼是许智临一手操办的，选墓地的时候，外婆要求选两块挨着的，留着给自己用。
自从那晚过后，辛辰没有再哭过，直到葬礼结束都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只是性子愈加的沉默，人越发的消瘦，168的身高只有90斤不到，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挺直的竹竿。
学校很仁慈，虽然沈明月已经不在了，但是没有立即收回宿舍，同意让辛辰住到高考结束。
同时，外婆也住了下来。每天给辛辰做好吃的，争取把减掉的肉都补回来。
辛辰没有拒绝外婆的悉心照料，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即使看到外婆脸上失落的神情，心还是会痛，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所以辛辰只能将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连带着乔枫许妍也开始发奋。最终，辛辰的努力获得了C市理科状元的成绩，就连乔枫都够上A大的分数线，许妍也如愿上了A市最好的戏剧学院。
所有人都很高兴，特别是外婆，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收到A大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那晚，外婆捧着通知书，对着沈明月的相框，枯坐到天明。
不料，第二天就倒下了，之后再也没有起来。辛辰发现外婆倒在房间地上时，立即拨打120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外婆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身体机能早就衰竭，强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辛辰听完后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责怪自己平时对外婆关心太少，没有及时送她就医，还和她闹脾气。可是外婆却说不怪她，因为辛辰，她还多活了两年，现在看到辛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她自己也能放心走了。辛辰自然不舍，可是外婆撑着的那口气已经松了，在一个月后的睡梦中安详离去。
外婆离开了，却还是将辛辰的未来安排的妥妥当当。她大字不识几个，却学会了手机录音。辛辰在外婆房间里听到那段录音时，悲伤、自责、愧疚席卷而来，让她憋了两年的泪水喷薄而出。
“星星啊，外婆很高兴！看到星星这么出息，外婆也安心了，终于有脸下去见你妈妈他们了。外婆不能继续陪着你，看你上大学、结婚、生孩子。外婆的时间到了，该走了。但是你不是一个人啊，外婆外公舅舅妈妈都看着你呢，你不要怕，也不要哭。看到枕头里的存折了吗，噢哟，外婆从来没看过这么多钱，但是外婆不知道大城市的东西是不是很贵，星星够不够花，所以外婆把镇上的房子买了，凑了凑，应该够你读完大学吧。星星啊，别不舍得花钱，一定要吃好喝好穿好，别让我们担心好不好？我知道你还生外婆的气，外婆不怪你，不要自责，不要难过，要笑，星星笑起来才最漂亮。”
辛辰握着手机和存折，泣不成声。“外婆，我不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和你生气，外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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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辛治平见面后，辛辰独自坐在茶楼直到天黑，她没有去干妈家打扰，而是选了离邱山公墓最近的酒店住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去看外婆和妈妈。
12月天亮得晚，7点钟天色还有些灰暗，显得寂静的公墓更加清冷，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辛辰是医生，自然是无神论者，即使独自走在荒无人烟的墓地也丝毫不害怕。她找到外婆和妈妈的墓地，拿出手帕清理墓碑上的落叶枯草和灰尘，消化着满腹心事。
“外婆，您瞒着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您希望我快快乐乐的生活，不愿意让不堪的、世俗的现实破坏我心中的美好。您将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承担，让我远离对现实的怨恨、失望。是您让我成为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对人性保持信任以及对生命怀有尊重的人，星星按着您的期望长大，您高兴吗？我不怪您，不怪任何人，但是我还是要找到妈妈，让她的心跳能够跳动久一些，您说好不好？”
辛辰凝视着妈妈那灿烂的笑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妈妈心脏的受赠者。已经八年多了，按心脏移植手术后的存活率来算，只有50%的存活几率，所以留给辛辰的时间并不多。
但是，在回去之前，辛辰还有个地方要去。那就是妈妈的故乡桐湾镇，她要替外婆和妈妈回去看看，也替自己看看最爱她的人生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良苦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