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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京城的冬天不比别的地方暖和,冬至一过,更是比南边的锦州城冷了几分。

      傅睿在寒风中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就差端着个火盆烤一烤,如果是皇上召见,他铁定会在袖笼里抱个暖炉,但此番入宫,他是来见太后的,可不敢放肆。

      又等了片刻,小侍女出来,恭恭敬敬地请他进去,傅睿跟在她后边踏进暖阁,直到站到太后面前,这才觉得全身上下都恢复了知觉。他抖抖袖子,准备行礼时被一道旋风扑了个正着,好好的一个“跪拜大礼”行成了“坐拜大礼”,好在暖阁里铺了好几层地毯,比他的床榻还软乎,屁股没有多大事,倒是被那个肉团子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再过一阵就是春节了,傅睿估摸着到时候这祖宗还得长胖几斤,认命地把他提溜起来,在太后慈爱的注视下对着团子光滑圆润的脑门狠狠弹了一下。

      “早跟你说让你少吃点,不听话。”

      太后呵呵地笑:“睿儿近来倒消瘦了不少,是没有好好吃饭不是?唉,你一个人,又时常不在府上,下人们管不到你,也没个能催你干这干那的人,过几日你表哥可都要成亲了,你们差不多年岁,你……”

      傅睿见太后正奔着某个自己十分不待见的话题而去,立刻打断她:“回太后,臣有好好吃饭,不多不少一日三餐刚刚好,没瘦,还长胖了呢,只不过今日的风吹的臣有点萧索罢了。”

      太后仿佛是被他的“萧索”逗开心了,笑得愈发温和,还带了点溺爱的味道。

      “你啊,每次一说这些就打岔,罢了,今儿个找你来也不是说这些的,前些日子托你办的事,如何?”

      “回太后,都办妥了,”傅睿眼睛一转,露出一点狡黠的微笑,“还给我赚了点好名头。”

      太后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活泼的少年人脾性,寻思着要不要留他在这儿用个午膳,不过看他披风也不解,也不落座,便心下了然,再仔细瞧,傅睿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巴巴地盯着她。

      “行吧行吧,知道你急着走呢,把那盒青团子带回去吧,吏部林大人的千金送来的,你不是爱吃吗,带着吧。”

      傅睿也不推辞,接过食盒欢欢喜喜地走了,太后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冲着一旁的小皇孙张开双臂。

      “来,到皇祖母这儿来。”

      在暖阁里待了这么一会儿,刚出门就被冷风糊了个满脸,傅睿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拢了拢大毛领子,哆哆嗦嗦地往宫门走,到了门口,十分吝啬地用两根指头不知道从哪儿夹出一块玉佩来,冲守门的侍卫晃了晃,继续哆哆嗦嗦地前行。

      等他走远了,两个侍卫开始交头接耳。

      “哎,刚刚那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吧?听说还是皇亲国戚呢!”

      “可不是,皇上可是人家的舅舅!不过啊,你别看那位大人年轻,人家那武功,没的说,啧啧,这是天生的好命啊。”

      大概这最后后一句说到了心窝里,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幻想,要是我有这样的命……

      傅睿不知道自己被小小地议论了一番,他正马不停蹄地往酒肆赶,生怕去晚了就没有酒可以喝了。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雪,天刚破晓时就停了,不过地上还是积了挺厚一层,再加上人来人往的,便给压成了一地的薄冰,傅睿十分谨慎地既没驾车也没骑马,而是选择步行,现在,他恨不得自己能生出八条腿。

      好歹是赶到了酒肆,老板娘见他缩手缩脚鼻头通红的样子,先是好生调侃了一番,然后从柜台后面拎了一小坛酒上来。

      “最后一坛啦,特意给你留的,怎么样,瞧瞧你傅大人多有面子。”酒肆的老板娘是位美艳至极的女子,身姿妖娆地往柜台上一靠,引来了不少目光。

      “多谢月姐。”傅睿嘿嘿一笑,揉揉鼻子,一只手把那小坛子捞进怀里,另一只手把食盒往月娘面前一递,弯起了眉眼。

      月娘一看他这表情就害怕,伸手就要把酒坛抢回来,傅睿轻轻偏了偏身子躲过她的“夺酒爪”,人畜无害地笑:“不好意思啊月姐,最近手头有点紧张,再过三日就发月钱了,到时候一定补上!这个给你尝尝鲜,青团子,可好吃了!”

      他把食盒往月娘怀里一塞,扭头就跑,也不管老板娘在后边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地骂他“王八蛋”,挂着一脸得逞的微笑一溜烟窜出去老远。

      古人云,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

      本来跑出去一段,傅睿只要老老实实地慢慢走回去就不会有事,偏偏他酒瘾犯了,实在等不及想尝尝酒的味道,于是挑了个街角,宝贝似地把酒坛从披风下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开封。

      扑鼻的酒香甚至盖过了刺骨的严寒,傅睿又猛抽几下鼻子,觉得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他把坛子凑到唇边,眼瞅着就要喝上第一口,眼前“唰唰唰”地跑过一溜人,边跑边喊“站住”,傅睿给他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躲,才扭过半个身子,正好和最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心里一紧,就听见“咣叽”一声,酒坛和地上的薄冰激烈碰撞后,双双粉身碎骨。

      那人也被洒了一身酒,却十分有礼道:“对不住,你没事吧?”

      傅睿一心全在他的酒上,好不容易买到的,才堪堪碰到嘴唇,连一口都没喝上,现在倒好,全部原地蒸发了,他用舌尖舔一舔下唇,尝出一点淡淡的酒香。

      那人见他愣愣地盯着地上,以为是给人撞傻了,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那一溜人,又低头看看这位,最终选择留下。

      “这位公子,你……还好吧?”

      傅睿恶狠狠地瞪他,吼道:“什么人啊你!走路不看路的吗!你赔我的酒!”

      那人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在下眼拙,未能立刻识得傅大人的身份,望大人见谅。”

      傅睿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怒气未消地“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别以为讨好我我就会放过你!你赔我的酒!”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眼前的人,他长得好看,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狐狸。

      “那是自然,”这位“狐狸”笑着道,“我再替兄弟们跟大人赔个不是,他们急着抓案犯,一时疏忽,没能及时拜见大人,大人不要怪罪他们。”

      他一口一个大人,叫的傅睿有点别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大人这边走,我买酒赔给您。”

      傅睿挠了挠头,有点想离开,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不仅酒没了,连青团子也送出去了,本来他至少有一样东西,现在却两手空空,这不是亏得慌?

      他打定主意,跟上了那位“狐狸”的脚步。

      “哎,你是干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傅睿没想到这人走的挺快,他小跑了几步才赶上他。

      “哦,我姓乔名十,是六扇门的捕快,前不久刚上任,大人自然没见过我。”

      傅睿“唔”了一声,心说一个小捕快说话怎么总“我”来“我”去的,也就是他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若是换作旁人,指不定心里怎么不舒服呢。

      “字呢?”

      “回大人,字十一。”

      “……你姓乔名十字十一?”

      傅睿摸了摸下巴,这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编瞎话啊。

      乔十仿佛看出他的疑虑,笑着点头道:“千真万确。”

      傅睿决定换个问题:“既然我们没见过,你怎么认得我?”

      “我仰慕大人很久了,啊,我们到酒肆了,傅大人。”

      很久?傅睿想,我才刚过二十啊,他看起来比我大一点吧?该不是从我三岁开始就仰慕我了?那么屁大一点有什么值得仰慕的,仰慕我……可爱?

      傅睿还没来得及琢磨透“仰慕很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被月娘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呦,这不是傅大人吗?”

      傅睿无语凝噎,背后一凉。

      完了,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乔十觉着不对,问过缘由后瞥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傅大人,嘴角一翘,勾出个温润如玉的微笑。

      “原来如此,老板娘辛苦,但傅大人所言也是属实,不如这样,我替大人结清他的酒钱,这样如何?”

      月娘沉浸在这个美好的微笑里,立马点头:“可以可以,没问题!”又虚虚一指傅睿,拧起眉头道,“看见没?学着点!”

      傅睿堂堂一介锦衣卫指挥使,对着酒肆的老板娘点头哈腰地“是”了半天,乔十拿余光看他,忍不住想笑。

      结了酒钱,乔十表示他还想要一坛竹叶青,月娘一摊手,道:“没有啦,刚刚最后一坛被他买走……哎,你的酒呢?”

      不提还好,她一提,被尴尬压下去的怒火又翻上来了,傅睿绷紧了嘴角,斜睨乔十一眼,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你问他”,月娘二话没说冲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

      “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傅睿:“……”

      妈的老子是指挥使啊你就这么随便拍的吗!

      解释前因后果又费了一番功夫,听过之后,月娘道:“竹叶青是彻底卖完了,不过我这儿还有烧酒,傅大人,要不要?”

      傅睿刚想嘟囔几句,猛然间想起刚刚那凌空一掌,立即口齿清晰起来:“不了,我喝不了烧酒,喝个一杯就醉了,算了算了,那个……乔什么来着?”

      “乔十。”乔十也不恼,好心地提醒了一下记忆堪忧的指挥使大人。

      “哦,乔十,你都帮我结了酒钱了,也就当作是赔我酒了,下次走路注意一点啊,我府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傅睿离开的背影有点狼狈,他叹了口气,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一件顺心事都没有,没了竹叶青,没了青团子,还在一个捕快面前丢了面子,这都是什么事嘛。

      乔十恭送走傅大人后,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转而对月娘道:“老板娘,麻烦给我拿三坛烧酒。”

      王贵好容易在酒肆里找到了他家总捕,看一看他手里提的三个小酒坛,疑惑道:“总捕?您这是……”

      乔十似乎心情甚好,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和颜悦色道:“庆贺一下乔迁之喜,你拿一坛去给兄弟们分了,剩下的嘛……我总得问候问候邻居不是?这样之后有事请人家帮忙也方便些。”

      王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总捕您有智慧,小的替兄弟们谢过总捕。”

      乔十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王贵看着他的脸,总觉得他家总捕十分像某种动物,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回去的路上,王贵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次,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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