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承（忠犬受）》萦舟

17、第 17 章

　　日头初生的时候，慕川终于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身体疲惫的像散架了，好像微微一动就能听到自己骨骼咯吱的声音，苦笑了下，自己这一轮，算是熬过去了。正准备起身，却看到床位坐在凳子上，手拄在床上浅眠的主上。慕川登时僵住，生怕哪个动作扰了主上清梦。
　　主上是，在这守了一夜？
　　慕川心头一颤，全身似乎都暖了，鬼使神差的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主上额前垂着的头发，缓了一会，见主上没什么反应，这才轻手轻脚的坐起来，凑的稍近些。
　　他的主上，当真是长得极好看。他从未见过人的睫毛能天然生的这般长，面容干净清润，懒懒的小憩在床头，掩不住的温润。
　　白棣川在他的小暗卫碾他头发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他一贯醒了需要缓缓神儿，便由着他去了，如今见人盯着看个没完，调笑道，“慕暗卫对本王的容貌可还满意？“
　　慕川骇的慌忙就要一个翻身跪倒，白棣川忙眼疾手快按住，冷声道，“先别急着折腾告罪，本王有话问你。”
　　白棣川神色冷肃，眉眼之间哪有一点平时温和的样子，慕川瑟瑟的低下头，不敢折腾也不敢看对面的人一眼，只两只手死命的攥着被子。
　　“本王记得昨日曾说过，你若敢自罚，就不必再来见本王了。”白棣川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下，声音倒是没什么波动，“你这意思是，不愿意跟着本王？”
　　慕川抬头戚戚哀哀的看着白棣川，“主上～”许是昨日蛊毒发作伤了嗓子，又可能是熬刑使得身子无力，总之这一声软软绵绵，甚至还沙哑着拐了个弯。
　　被自己声音吓了一跳的慕川急急闭嘴低头，脸腾的红了。
　　白棣川：······
　　疼了一场学乖了？转了性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终是白棣川绷不住笑出来，心软的一塌糊涂，哪还生的起气来。他伸手将慕川快低到被子上的头捞起来，很揉了几把，末了抓着小暗卫的头发狠歹歹的，“好好解释，不然没饭吃。”
　　慕川又羞又囧，听得主上笑他，竟生了几分委屈，嘴里嘟囔着，“属下哪有自罚，分明是主上罚的。”
　　“本王何时罚你了？”白棣川使了些力揪着慕川头发将他带过来些，皱眉道。
　　慕川本就是委屈涨了胆子，这番看主上脸色变了，更是坐不住了，就着白棣川拽他的力跪起来好言好语道，“属下昨日···触怒了主上，主上虽开恩不罪，却未曾允了属下服药，属下以为···”他看了一眼白棣川，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接道，“属下擅自做主，罔顾主上恩恤，请主上责罚。”
　　白棣川经这么个小插曲，心情好起来，松开慕川的头发，语气变缓和了，“我给了你一个月的药量，你按时服食便是，不必再另行请示。”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还想偷偷攒药？”
　　话音刚落，地上立刻俯了个黑影，“属下不敢！自从···属下再没做过这等悖逆之事了，请主上明鉴！”
　　地上的身影打着颤，昨日被汗湿透的发如今凌乱不堪，因着手指用力按在地上，止住了血的指缝又渗出血来，白棣川心疼的抽抽，再不舍得苛责，“起来吧，信你。”
　　白棣川唤了个小厮进来服侍慕川梳洗，慕川本要推辞，却被主上一句，你如今身上无力，难道要让本王久等吗？给虎着不敢乱动，任由小厮在浴桶中兑好了水，准备洗个澡。
　　身子浸在温热的水里，慕川在氤氲的水雾里逐渐冷静下来，脑子就也转的动了。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起因是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提了句主母，讨了句饶。
　　说起来，上次他和主上说起行程的时候，主上也生气了。
　　那么，主上是不愿意听自己提起主母？是因为不喜自己和主母来往，还是因为自己···或多或少的干涉了主上的私事？
　　想到这，慕川兀自打了个寒战，主上真是宠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还敢过问主上的私事。这是发配到刑堂，能抽的他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难怪主上要生气···
　　但即使这样，主上也没舍得罚自己，反而是自己自作主张，还连累主上守了一夜。
　　慕川再坐不住，三下两下擦净身子穿好衣服，头发也只擦了个半干，敛了根发带随手束成一束。他叹了口气，不管因为什么，这昭月郡主他是不敢再提了再接触了。他现在就只想见到他的主上，哪怕是看一眼，告个罪也好。他累得主上未曾好眠，还不曾认个错，道声谢。
　　早上那几句罚请的不伦不类，当时···没有想清楚，他没想过主上能对他这么好，被误解了也未曾疾言厉色，只是冷言冷语的让他解释。还，还守了他一夜，他其实也依稀记得昨日他迷迷糊糊的拽着主上不撒手，慕川闹了个红脸，脚步却更轻快了。
　　他从侍卫房疾行而来，待到了白棣川的院门口，倒是踌躇不敢进去。
　　算了，跪着总是没错的。可若是跪在院里，怡王府的人是否会议论主上苛责下人？
　　想到这慕川还是询问了侍女白棣川的位置，磨磨蹭蹭到了殿里，吩咐了侍女下去，关了门，才贴着门老老实实跪了，大气也不敢出。
　　等了好一会却未听主上吩咐，慕川这才大着胆子往屋里再膝行了几步，便见白棣川在躺椅上小憩，不远处的桌上是几道清粥小菜。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担心白棣川着凉，轻手轻脚的取了披风来给白棣川盖了。
　　白棣川惦记着小暗卫，本就睡的不实，睡眼迷蒙间见是小暗卫取了衣物，便也由着他，只在人为他盖上时用指尖点了点人的手背。
　　慕川愣了一下，乖巧的贴着躺椅跪了，“主上。”
　　“嗯，起来吃饭吧。”说着白棣川就掀了披肩，准备起身。
　　“属下知错，深谢主上照拂。”慕川俯下身，闷声道。
　　白棣川闻言又坐回去，嘴角上扬，“小事而已，以后莫要做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事让我担心，嗯？”
　　主上，说什么？不是嫌他麻烦，是，担心他？
　　慕川心下感动，鼻音更重，“请主上责罚。”
　　白棣川察觉到慕川声音不对，道，“抬头我看看。” 他被慕川的眼神看的心头一跳，那双清亮的眸子里萦了层水雾，虔诚的看着他，全是感激和自责。
　　白棣川屈了屈手指，在慕川头上轻巧了一记，“罚完了。”
　　慕川登时愣住，他误解主上，埋怨主上，就这么轻轻一下就，罚完了？
　　白棣川牵着慕川的手带他坐到桌前，掀开盖着的瓷碗道，“吃吧，若是凉了，我再让人换些热得上来。”
　　慕川想着每次他守着规矩毕恭毕敬主上都不太高兴，不忍心搅了主上的好心情，乖乖坐在了凳子上，待主上开口后，又为主上盛了碗粥递过去，接着为自己也盛了一小碗，凑到嘴边尝了一口道，“回主上，温度正合适，请主上用膳。”
　　白棣川本来因为一夜未睡没什么胃口，但想着自己不吃小暗卫估计也没什么胆子动筷，便边盯着小暗卫吃饭，边喝了几口。这一看，就看出了毛病，这人只喝粥，他怕他没胃口，又不知他爱吃什么，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五盘不同的清淡小菜，他竟看都没看一眼。
　　“慕川，为本王尝尝，哪两道小菜好吃。”他强压下胸口汹涌的憋闷，勉强想了个办法，倒不是懒得给小暗卫讲道理让他不必拘这些礼，但实在急着去睡觉。
　　慕川本就有些走神，冷不丁被主上一叫，惊的手一颤，差点把粥翻了，他小心翼翼的觑着主上脸色，见人没什么不满，这才战战兢兢的去试菜。
　　他是个暗卫，粗茶淡饭的，这王府里的精致餐食他自是样样尝着都好吃，可若真说起来，又品不出什么特别，每样菜都吃了两三筷子，紧张的汗都冒了些出来，才试探着根据之前摸索的主上喜好，选了凉拌虾和咸蛋豆腐。
　　白棣川看出他的小心思也不拆穿，只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赞赏性的点了点头，将两道菜都另拨出一些来，又顾着他爱吃甜，留了两块南瓜饼，便让侍女进来将别的撤了下去。
　　“你将这些吃完，不许剩，然后该干嘛干嘛去。”说完白棣川便回了主卧，简单收拾一下睡下了。
　　只说慕川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主上的用意，心里顿时暖的不行，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对主上似乎过于在乎了。
　　他是一把刀，一把兵器，本应该遵循主上的全部命令就好，别的主上的心思，主上的心情，本不应他来在意，说句难听的，与他毫无关系。
　　慕川心中一紧，自己这辈子，大概是离不开主上了，再听不进去他人的命令，从人到心，从忠诚的职责到意愿，一切的一切，都挂在白棣川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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