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恍然一梦2 ...

  •   子怀一言不发的凝视着仍在昏迷中的慕安,十二根银针虽已取出,可慕安像是陷入长眠般,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和门人找到阁主的时候,阁主怀中护着白棣川倒在军营附近的一棵松树下,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无法想象,一个路痴是怎么背着一个重伤的人,硬生生把六天的路走成了三天。可在他碰到阁主的一瞬间,阁主几乎是下意识的护紧了怀中的白棣川,一双眸子鹰一般的盯着他,随后,微微笑开,送了口气般,向他道,“子怀,救殿下···”然后便怎么都唤不醒了。
      醒过来又如何呢···子怀抬手抵在眼上,泪水从那双紫眸中沿着指尖湿了掌心,他用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勉强保下了阁主一条命,这一身内力,约莫着是废了。他的阁主,满心责任,执念平生,阁中的人多是遗孤,或者被阁主亲手从深渊里拽出来的。
      他本是个药人,每日是不同的药性不同的折磨,通身血脉都是剧毒,连一双妖冶的紫瞳也是蛊虫的杰作,是阁主,一把火烧了毒庄,向着众多试药的孩子中,唯一活下来的他说,“你,要不要跟着我?”当时慕安身后是火光漫天,脸上满是血渍,一笑更显得狰狞,子怀却意外的觉出几丝温柔。我的阁主,没了武功,你这份平江湖事的壮志,要安处何地啊。
      前几日,白棣川刚醒过来便拖着一身的伤来看慕安,结果又一次昏倒在慕安帐中,恢复一些后他想搬到慕安帐中日日守着,却被子怀冷冷一句,“还麻烦殿下好好珍惜我们阁主给您捡回来的这条命。”给怼了回去。再加上军务实在紧急,他不得不带着伤就开始与众将士商议对策,能来看慕安的时间也被挤压的越来越少,只日日瞧着慕安昏睡的脸等得心焦,辗转难眠见向菩萨祈祷着,慕安早日好转。
      白棣川怎么都没想到,再见到清醒的慕安会是这么个情景。
      慕安被缚着双手,笑的一脸风轻云淡,身后是黑着脸闯入的张监军,和被两个人压着仍一脸不服气的秦恒。
      看着这阵仗怔愣一下,白棣川几乎是从凳上跌下来,一阵风般到了慕安面前,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可待看到慕安手上的粗绳时,目光一寒,冷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咳咳,绑他?!”他重伤初愈,身子本就不好,此番气的俊脸通红,咳嗽怎么都压制不住,手上却不忘尽量轻柔的帮慕安解着绳索。
      本就在帐中为白棣川诊脉的子怀,在白棣川动作的同时,也如条水蛇般欺上了张监军,齿间咬着的金线另一端紧绕在张监军手腕上,幽幽的泛着绿光。他那一双紫色的眸子晦暗不明,不顾士兵指在他后心的长矛,俯在张监军耳边呼道,“监军——怕不是真当我是个医者了,这金线上粹着见血封喉的毒,我再稍稍用一点力,您啊,不如就给小人陪葬吧···”
      张监军慌乱的看向白棣川,想反抗却碍于金线不敢动弹,只口中不住的喊,“王爷,何然他是逃兵,是叛徒,一开始接近您就是居心叵测!老臣这是为全军好啊!老臣衷心耿耿,王爷万不能被奸人蒙蔽···王爷···”
      “子怀。过来。”抢在白棣川之前开口,慕安微侧开头,避着白棣川的目光,声音平平静静的,仿佛被绑着的不是他,张监军的恶言也与他毫无关系。
      轻轻为慕安揉着被勒的发红的手腕,白棣川冲着对子怀兵刃相向的士兵喝到,“都退下!”
      子怀恨恨的松了金线,退到慕安身后,嗜血般的紫眸紧盯着张监军。张监军只觉遍体发寒,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监军印,强压着惧意。
      今晨的时候,张监军突然带着人往慕安帐中闯。恰逢子怀为白棣川诊脉去了,拜托秦恒照拂一二,秦恒一届粗人,劝阻几句无用,拳头捏的作响眼看要动手。说来也巧,这个关头,一直昏睡的慕安竟醒了,对秦恒道了声谢,便由着监军帮了押到主帐。
      “何然是本王的贵客,更是本王的救命恩人,监军怕不是糊涂了,抓人抓到本王头上来了!”白棣川冷笑着看向张监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可笑,这军营里谁不知道,慕安是他的底线,若不是这人是父皇亲封的监军,他现在就想将这人碎尸万段再抛出去喂牲口。
      张监军吓得浑身一震,哪还有闯进帐时盛气凌人的样子,深吸口气刚要辩驳,却见慕安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掀起长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殿下,何然先是玩忽职守,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再是私自离军,做了逃兵。秦恒将军只是顾全大局,还望殿下开恩只责罚何然一人!何然甘受···”这大抵是慕安唯一一次对着白棣川卑躬屈膝,明明是跪在地请罪,却依然将脊梁挺得笔直,一双眸子清亮又坦然,带着几分傲气与决绝。
      白棣川突然摔了手边的白瓷茶壶,高声喝道,“闭嘴!”
      这一声喝的所有人都是一怔——他们从未见王爷如此失控过,何况是对着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慕安。再说慕安,许是觉得丢脸,连耳朵都羞的通红,唯独一张面庞更是苍白,嘴角似是自嘲似的弯了弯,垂着头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除了何然,其余人等都退下。”白棣川深吸了口气,心下已生悔意,待人散了,不由伸出手想摸摸那张消瘦了不少的面容。
      慕安轻轻侧了侧头,被躲了一下的白棣川心中一沉,改为拍了两下慕安的肩,“是我冲动了,抱歉。”
      “殿下不必如此,何然待罪之身,能在此修养已是皇恩浩荡。”慕安矮白棣川一点,此时一抬头,墨眸带着三分讥笑撞入白棣川眼中深潭,“况且,殿下留我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处置我么。”
      白棣川惊地后退了两步,比起被激起的怒火更多的是一头雾水,他生气,是因着慕安句句死罪声声请罚,堵死了两人的全部后路,他其实从未······怪过他。他的确亏自己这条命是千千万万人骨肉堆起来的,恨自己的疏忽,可这一切,都不是慕安的错。慕安不顾生死的将自己救回来,无论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此生,都欠着慕安一条命。
      想到这,白棣川强拽着慕安坐下,慕安用力挣了下,却被拉得更紧,便顺着力道坐下了。“慕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了?”
      “殿下在山洞里的时候,可是恨不得一剑杀了我,现在又何须再遮掩客套。”慕安想起山洞里白棣川的目光,语气也不禁冷硬起来。怎么会不委屈呢,他本可以潇潇洒洒的江湖快意,如今趟了浑水赔上一身武功,却还要俯首请罪。
      白棣川一下子起身,抓着慕安的肩,喝到,“何然!本王何时要杀你了!你便是生监军的气,生本王的气,也不该说如此浑话!”慕安错开目光,咬着下唇沉默着,不争辩,也不道歉。
      良久,白棣川认命般的跌坐回凳子上,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慕安,我并不知道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当时意识不清,若是有什么冲撞,惹得你跟我发了这么大脾气,都是我不对。“他顿了顿,盯着地上被自己摔碎的茶盏碎片,“算起来,除了公事,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我,我想护着你,却害你为我失了一身内力,我······走之前,其实没再跟你开玩笑的。我是真心······”
      慕安不知从何时起,静静地看着白棣川,看阳光在他的侧颜上镀了一层金边,看他喉结动了下似是要吞咽下哽咽,光是坐在那,他就能感受到白棣川的忐忑和愧疚。慕安的眼神突然就柔下来了,算了吧,就这样吧。
      就在白棣川说不下去,感觉自己的弦就要崩断了的时候,一双手覆上了他紧握的拳头,他转头就对上了慕安的笑容,温温和和的,他说,“好。”
      “嗯?”
      “殿下,此间事了,我跟你走。”慕安轻声道。
      慕安,此战大捷后,随我回王城吧。你漂泊了这许多年,我许你一个家,可好?
      白棣川如醍醐般想起他走前说的这句话,缓缓地,试探着将慕安拉入怀中,“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吧?”嘴角控制不住的笑容蔓延开,欣然又坚定。
      慕安没说话,只是许着他静静抱了会,然后轻轻推开白棣川道,“现在,请殿下责罚。”
      如一盆冷水浇下,白棣川瞬间没了喜色,“我不会罚你的,外面要说什么,由他们去吧。”
      慕安将白棣川的手我的更紧了些,“棣川···你是皇子,是元帅,手握重权自然肩负重担。这仗,总归是要打下去的。”顿了顿,慕安话锋一转,“不过我素来是个怕死的,想讨个恩典,只罚我顿军棍可好?”
      “不行!你如今没了内力护体,怎么受得住,我···”白棣川急声道。
      话没说完,便被慕安打断了,“即便我如今只剩下一层内力,板子也还是扛得住的。我早就用腻了剑,往后我都改用暗器,你一样打不过我。”顿了顿,“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白棣川抚上慕安的面颊,是了,还能如何呢,他现在每一分矫情,都是在逼着慕安安慰他体恤他。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慕安,我不过是仗着你懂事。”
      “传令下去,何然临阵脱逃,但念起安排妥当,事出有因,救了本王的命。
      ——罚,军棍四十。”
      --------------------------梦境现实分割线----------------------------------
      白棣川担忧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川,轻抚上慕川紧皱的眉头,明明下手不重,又上了药,怎么还不醒。说起来,每次他点了慕川睡穴,这小暗卫就如昏迷一般会睡好久。
      自己的人,等到了栖兰城还是找个郎中好好为他瞧瞧。
      白棣川被自己突然的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停在慕川脸上的手,也如触电般收回。多少年,他没对皇兄以外的人这么上心过了。
      一份不安从心底油然而生,白棣川正准备转身而去,却被慕川呢喃的一句,“棣川···”定在原地。拂袖怒目瞪着床上的人,这个称呼,历来就只有皇兄能叫,这个暗卫,怎的这般不分尊卑口无遮拦。可那张苍白的面容,却让他一寸寸软下来,罢了,跟个不清醒的人较什么劲。
      “疼,棣川···额···”慕川似是做了噩梦,头不安的左右蹭着,额上也隐隐见了汗。
      白棣川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下,是自己太凶了吧,凶到慕川只有在梦里才敢小心翼翼地委屈。拍了几下慕川紧攥着被褥的手,柔声道,“嗯,我在。”
      慕川睡醒后,用力敲了敲如灌了浆糊般的脑袋,一抬头,便看见主上沁着淡笑望着他,想起梦境里他不但与主上做了兄弟,还稀里糊涂表了白,不禁脸一红,以为自己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道,“主上。”
      “嗯,你方才似乎不是这么唤我的。”白棣川曲着手指轻敲着扇骨,顿了顿,笑容未变,“你对本王的名号倒是记得清楚。”
      慕川如被一盆冷水浇下,顾不得背上的伤,一个激灵翻身拜在地上,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他在梦里受了罚上药时,唤着主上的名字喊疼,莫不是梦呓出来了?直呼主上名号这样的大罪,便是弃了自己也不为过。想到这,慕川颤抖着边磕头边哽咽道,“主上,慕川知错了,求主上责罚!”声音沙哑着,“慕川,慕川再不敢了···”
      “过来。”白棣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地,待慕川膝行过来将玉扇放在一旁,取了个茶盏,吩咐道,“伸手,奉好了。”
      “喝些水,润润喉吧。”白棣川擎着茶壶,缓缓将水像茶盏里倒着,热气蒸腾起来,氤氲了他嘴角那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
      高温自指尖和掌心传来,慕安瞬间就意识到,这是滚烫的开水,也是主上赏的罚。他咬紧下唇,极力克制着松开茶盏的生理反应,一阵阵刺痛,疼的他整个人都轻颤着,可他不敢松开,主上已是开恩,再不可坏了规矩了···
      待茶盏满了,见白棣川缓缓放下茶壶,慕川暗自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就要将热茶送至嘴边吞下去。
      一柄玉扇贴在了唇上,冰冰凉凉的,隔开犹在颤抖的茶杯,慕川惊讶地睁开眼,却见白棣川看向了别处,只是不辨喜怒地道,“急什么。”
      慕川心里感激,主上终究是不忍重罚他的,捧扶着茶杯,虽会有些外伤却不似灌下去会烫伤喉咙,他本以为王爷是让他喝了罚他乱说话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两个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慕川已经从阵阵刺痛难耐到渐渐有些麻木了,只是不是指尖一跳一跳的,灼的人心焦。
      白棣川约么着水温降了些了,看着慕川微红的指尖,又想着地上寒凉,道,“喝了,起来吧。”
      微热的温水入喉,一直暖到胃里,慕川默默站起来,大着胆子瞄了眼白棣川,讨好的扯出笑容,又赶忙低下头去。
      白棣川顿时有些心疼,按着人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又拽了慕川的手过来,已有些轻微的烫伤了。心中暗恨自己,明明茶壶里的水已是放了一阵子,又没罚他多久,怎么还是将人伤了。轻叹了口气,取了伤药帮慕川上药。
      揉的时候,慕川疼的一缩,怯怯地看了一眼白棣川又赶紧伸过来,道,“主上,属下自己来就好。”
      “疼么?”白棣川没理他,自顾自地问了一句,又低声道,“听话,不然明天会疼的。”
      慕川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明白,主上疼自己没舍得真用开水,想到这,他用没在上药那只手,轻轻拉着白棣川的袖子摇了摇,“属下知错了。”
      白棣川上药的双手一僵,随后牵了牵嘴角,在慕川掌心画了几周,“无妨。”
      殿下,此间事了,我跟你走。
      慕川猛然想起梦中这句诺言,忙低下头掩饰微红的眼角,连耳根也羞的染上了粉红。
      主上,此生我唯一的奢望,便是随侍您身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