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求别哭》仓鼠浅

14、是夜

　　晚饭吃完，原以为这一天终于是完了，没想到还有个重磅消息。

　　首先是叶一帆提出的这个问题:自己睡哪里？

　　雁回:“叶一帆今晚先睡慕敛屋里吧。”

　　叶一帆:？？？

　　这个师门穷到一个空房子都没了？多收个徒弟就要挤在一起睡？

　　陆昨辰挑眉解释道:“屋子就整理了一个，你大师兄晚上都没地方待，你还有空能睡，知足吧。”

　　“不能现在整理吗？”四个人四个傀儡，不信整不出几件屋子。

　　“不能，”陆昨辰呵呵笑道，“这一路风尘劳累，我现在可懒得去破各院的死禁制。”

　　叶一帆还想挣扎一下，慕敛却不乐意了，握住他的手，眼神真诚，态度恳切:“你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吗？”

　　“想。”叶一帆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出现了“萝莉邀自己同床共枕”的幻觉。

　　“既然如此，”陆昨辰转向雁回，“师父，去喝一杯？”

　　“一杯不够。”雁回笑道，“你得喝一壶。”

　　一望无际的夜，如同苍天往人间泼下的一盆墨。浓重而压抑的夜色里，唯有一片月色，冰凉如水，却给人以光明。月下，林间，亭上，二人相酌对饮。林边，屋里，二人相拥而眠。

　　叶一帆不安地翻了个身。家里蹲本是夜游族，慕敛戌时上床，对叶一帆来说本就嫌早，加之白天在马车上也歇够了乏，此时睡得极浅，稍一挣动，意识就半清不楚，却无法深眠。

　　艰难地睁开眼，只见面前是银亮月色，映得窗台被褥清幽悄怆。再往外一望，只看得见半边月亮。又想起此时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望这片玉盘，又不知这月与他原先世界里的是不是同一片……一时间，独自一人他乡为客，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胆颤，全都郁结于心，闷闷得，想从眼眶出来。

　　叶一帆眨巴眨巴眼睛，假装眼泪是自己跑到脸上去，不管他的事。可惜越哭越崩溃，呼吸逐渐短促。恰在叶一帆坚持不住，即将哭出声来时，忽闻身后一声压低了的嚎啕。

　　他这才想起，身边还睡了个小哭包。

　　这事又得从一炷香前说起。

　　慕敛从梦中醒转，惊觉自己不在床上，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缩在床边，想要继续睡觉。只是方才噩梦中，在林家的遭遇一幕幕重现，娘亲的尸体，他人的咒骂，亲族的追杀……又想起昨日在小世界中所受痛楚，叶一帆知晓自己性别后暗藏不悦的眼神，再见时师父苍白的脸色……千万心酸委屈，即便一时还不能理解，却都化成泪水，源源不断涌流而出。

　　叶一帆翻身时，慕敛吓了一跳，下意识止住哭泣。再听叶一帆那侧已无动静，压抑情感喷薄而出，才有了叶一帆听见的那声嚎啕。

　　灯火跳动，映得二人面上俱是晶亮泪痕。

　　叶一帆问:“你哭什么？”

　　慕敛抽噎:“你……你把我踹下床了……”狠狠抽了几下，又道:“你……你哭什么……”

　　他的哭声仿佛会传染，叶一帆悲从中来，迷迷糊糊地大哭道:“我哭我为什么把你踹下去了……”说完扑下床去，一把抱住慕敛，把鼻涕眼泪蹭了人家一身，也没个停下的意思。

　　慕敛一惊以后，打起嗝来，却也顾不上这么多，回抱起叶一帆，昏天黑地嚎了起来。幸亏在外面喝酒的两人听见动静，给屋子开了隔音结界，不然恐怕整个回雁峰的鸟儿这晚都不得安生。

　　月色入户，月光未至之处，两小童相拥而泣。

　　月照烟树，月光不至之处，两男子举杯对饮。

　　陆昨辰先出了声:“俩小孩一起哭呢，不管管？”

　　雁回苦笑:“一个都管不住，又来一个。”

　　陆昨辰笑他:“师父你看你，收我的时候说，今生只收一个徒弟，结果收了小二。那时候说，把他带大就不问事啦。现在倒好，小二还没大，又多了个小师弟，准不准备给我收个师妹当媳妇儿啦？”

　　“你这张嘴，迟早得给你缝上。”雁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估计轮不到我，想缝你嘴的，一人一针，你嘴就成马蜂窝了。先别说叶一帆，得按着顺序来……”

　　陆昨辰挑眉笑道:“林家那点破人，师父肯定收拾得了。”

　　二人相视一笑。雁回把酒杯放下，给他说了说慕敛被另一伙人追赶的事情。

　　陆昨辰听完，神色凝重些许:“真别说，二宗三十六派里，还没听说过谁家善于空间之术的。要真有，早被师父你给找着了。”

　　“也说不准，你去查查，我先闭关歇着。”雁回眯起眼，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

　　陆昨辰嘲道:“老闭关，别闭成了个老王八。”

　　雁回面不改色:“老乱跑，别跑成了个死跳蚤。”又道:“查出个头绪再回来找我。顺道再……”

　　“别顺道了，这一桩就够把我累死过去了。”陆昨辰发起牢骚。

　　“德性，”雁回又给两人各倒一杯酒，端起杯道，“你不是对你小师弟感兴趣？不查查？”

　　“不是说是个小乞丐？”和雁回对视片刻，陆昨辰举旗投降，“不杠你了。怕人怕太阳，丐帮肯定不承认，他们里面还有这么怂的种。灵感力强，天赋高……你有怀疑的对象？”

　　雁回微微一笑:“魔子夏枯。”

　　陆昨辰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没有言语来应答。他看雁回，雁回却在倒酒，一点也不理睬这个挝耳挠腮的大弟子。

　　“你既然怀疑他是魔子，为何还要收他为徒？怕自己树敌不够多还是死的不够快？这要是真的，咱们这一系可就是两界公敌。”陆昨辰话里还开着玩笑，语气却严肃得很。

　　“无妨，他要真作孽，捏死就是了。”雁回依旧安然自若，“为师只是不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出了个能把为师弄死的杀星罢了。”

　　“开什么玩笑，”陆昨辰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东西。魔子未经教化，自如一块丑石。里面是粪土还是美玉，虽说是天命，也取决于人力。他揶揄道， “你是觊觎人家的天赋吧。”

　　“非也，爱才之心，”杜康入肚，雁回不由感叹，“人皆有之啊。”又忍俊不禁道:“我还没说他是魔子呢，徒儿莫激动，莫激动。”

　　陆昨辰这时候就想给这个装相的老妖怪，照脸上来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