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他高贵冷艳》卞德

40、郎情郎意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尴尬地面面相觑半晌，气氛沉寂，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盯着不说话，风无依率先转移话题，咳嗽一声，提议道。
　　他偏过脸，躲开对面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为何，略有些紧张。
　　但他不应该紧张。
　　风无依心想：子同喜欢谁，他紧张什么？
　　啧，感觉……更……尴尬了。
　　他在心里难堪什么！

　　夜色中，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耳尖发热，却微微垂首，强作镇静。

　　而对面的何天远却没有眼尖到发现，只是感觉他对这个话题，有些惊讶和躲闪。
　　这可不行。
　　虽然子同看起来希望渺茫，但感情这种事情，如果不暗示，如果不说破，就怕媚眼抛给了瞎子，白忙活。
　　先探探话。

　　何天远微微挑眉，叹息一声：“但子同一向自律，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

　　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很想违心，风无依才无奈道：“何叔你何必……”

　　嗯？
　　对面的何天远眯起双眼：“看来，青萍道君知道我在说谁。”

　　风无依无声地点头，表情有些犹豫，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坦然道：“事实上，子同不曾掩饰，他的目光太赤诚、太炽热。”
　　“但，我无意于情爱，他也依旧懵懂，所以一直以来，我不曾说破，他也没意识到。”
　　真的没意识到吗？
　　真的不想说破，还是不敢说破？
　　说完，风无依只是仍然微笑。

　　沉吟片刻，何天远却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看他一脸要兴师问罪的样子，风无依有些迟疑，斟酌着道：“大考之前，我不是和子同闹矛盾吗？他去天坑发泄，我去找他。”
　　“说实话，那天见到的子同，让我很不适应。”
　　何天远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知道子同过去有很多秘密，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受到的影响那么深。”
　　风无依确实没跟人说过，也没表现出来，但那天的虞子同，给他的冲击是久远且深刻的。

　　他还记得，他到了之后，子同那双一向平静的眼眸中满带杀意，侧脸冷漠到极点，也……委屈到极点，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渴求与……
　　爱。
　　那是不容错认、忽视不了的感情。
　　就像当初的梁庆之。

　　他们确实很像。
　　那天，子同的样子也像极了梁庆之入魔之后，冷血、肃杀、自以为是，妄自尊大，但相比梁庆之，却又……可怜到了极点。
　　因为梁庆之一开始有的选择，却放纵自己。而子同无处选择，只能沉沦挣扎，向上仰望。

　　风无依明白，在乾坤门里，自己没有多少熟人，是自己不去交际，但实际上，以他的名声，是有不少人向往的。自己的独来独往，是自己享受这样的感觉，也从容不迫。
　　但虞子同不一样。

　　这个少年入门这么多年，除了自己，就连师尊估计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他一直孤单，一直冷漠，一直安安静静不曾展现自我。
　　他在所有相熟的人面前都是乖巧可爱顺从努力的，在一切不顺眼的人面前都是冷漠无情的，但……谁也没有看懂，他的喜怒与爱恨在哪里？
　　他这个人……又在哪里？

　　除了……晓月明那次。
　　他的那种渴盼终于激烈到风无依不能忽视，但风无依还是决定自己去解决。
　　或许那次……他做错了。
　　风无依陷入了沉思。

　　而说到这里，一直从容的何天远立刻变了脸色，眉头紧锁，深深叹息：“我只恨我没能早点遇到他，让他在那边呆了九年。”

　　回神，风无依想了想，接着道：“我靠近他的时候，其实一直很不舒服，那是一种被人窥伺、被人惦记的感觉。”他的表情变得无奈，幽幽道：“像一块肥肉出现在幼狼面前，吃不下，但盯得猛。”
　　但想想，他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这样的子同明明很可爱呀。

　　肥肉？
　　何天远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可居然觉得挺贴切，他换上笑脸，调侃道：“你也知道你是块肥肉！”
　　何叔……风无依摇摇头：“还是别聊这些了，无论如何，在道尊之前，我无意情爱，至于子同，”他顿了顿，“顺其自然吧。”

　　何天远却追问：“无意情爱，是门内规矩？”
　　风无依摇头。

　　何天远突然起了八卦之心，他掩饰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其实，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风无依沉吟片刻，道：“算是我修炼的天机剑的后遗症吧。”

　　嗯？怎么突然跳到这个了？
　　何天远满脸迷惑：“这与天机剑有关？”
　　风无依解释道：“天机剑号称杀天地之间的一线生机，本身便蕴含了一部分天地道理，出剑的剑光，其实并不是我修炼出来的，而是在灭绝生机、斩断天机的瞬间的剑道显化。”
　　“道不可闻，道不可求，剑光，也只是虚妄。”
　　“但剑光的迷惑性很强。”
　　“我爹告诉我，当初，他每次结束比斗，对手都会脸红心跳地上来结交，无论男女。”

　　何天远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些，虽然他曾经遍览全书，但那时候只是打发时间，内心是从来没相信过那些理论。
　　相信了也没用，他没有身体，就算是玄门修炼，也要从□□开始。
　　论及此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心魔纹，不由得暗暗叹息。

　　风无依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接着道：“后来，他也是千方百计不想让我学天机剑，还是素妙姐姐帮忙劝的。”

　　素妙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
　　闻言，何天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既然道不可闻，道不可求，你们为何修练？”
　　但话一出口，他就深觉懊悔。

　　风无依却笑了：“实不相瞒，乾坤门并不修道，至少不是你所说的道。”
　　他的笑容在月光下微妙到有些嘲弄：“玄门修士是玄门修士，道修士是道修士。”

　　顺着他的话，何天远问：“难道还有佛修士？”
　　风无依点头道：“曾经有，不只是道修、佛修、儒修。”他笑了笑，“但归根到底都是玄门修士。”
　　“说是道修，与道何干？说是佛修，与佛何干？便是儒修……”
　　“看看朱申，就知道他们如今走到何种地步了。”

　　顿了顿，说到这里，风无依明显地不愿意多谈，随便几句打发，何天远便也顺着，双方匆匆结束了话题。

　　离开前，风无依道：“何叔日后有什么事，尽可来找，青萍能帮则帮，还有心魔纹，若有变故，也希望何叔能及时求助。”
　　何天远自然点头道谢，送人离去。

　　但风无依一走，他的脑海里就浮现了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声音：
　　【你刚刚在转移话题，你并不想谈虞子同，是不想谈心魔。】
　　关你屁事。

　　【你为什么要骗风无依？】
　　我每句都是实话。
　　【哈！你怎么知道心魔纹是在救你？】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他不会害我。何况，这很明显。
　　【哈哈哈哈哈哈，可他现在一定后悔死了！与其落到现在这样，不如当初对风觉光痛下杀手！】
　　难道他没有吗？
　　【有有有！哈哈哈！活该！你们都活该！】
　　闭嘴！
　　【活该！你们都活该！】

　　何天远站住了，浑身紧绷，脑子被那个笑声吵得头痛，却根本无法阻止。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危险，穿越之初他只能夺舍，但时日越久，排斥就越严重，他不能不想别的办法。
　　那个人也是。

　　但最终他的办法，不是杀人，就是伤害自己。
　　心魔纹已经证明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而治本……算了吧。
　　唉。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没有他自己的情绪波动，原本这个声音也是没有。
　　他轻轻叹息，转头，看向小小的院门，门外是一片平坦的空地，杂草丛生，碎石嶙峋，再往外是时常漂浮的云雾，薄薄的云雾之下一片宽阔的林海肆意生长，只有在中心处出现了一道隔离带。

　　何天远缓步走出院门，盘坐在空地边缘，眺望着远处看不清的林海中心禁地，闭上了眼睛。
　　从一开始，他来这个世界的的目的，就在那里。
　　——乾坤门禁地。
　　而徐玉凌是个意外。
　　——
　　风无依很不想承认这不是个意外，关于他的两个师弟都抱有别样心思。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和师弟的相处有什么问题，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可把锅全推给天机剑也是不对的。毕竟就算他再低调，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不出剑，他爹当初如此典型，归根到底还是以前太风骚。
　　但他可没有。

　　风无依离开了小院，却也不想回去，想了想干脆跑去找朱申，结果这个夜猫子也休息了，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去找师尊，但想到徐长老，他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来想去，他竟然发现，偌大的乾坤门，自己无处可去。
　　当然，他的挑剔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干脆不回屋了，找了快草地躺着，他双手作枕，仰望夜空，又想起了刚刚在小院的谈话。
　　没有外人，只有自己，当他复述一遍自己的回话的时候，感觉到了心中的那种别扭。
　　那其实并不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只是应该有的想法。

　　【子同心中的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确实很尴尬，但那种尴尬……是因为何天远的身份产生的，这位终究是子同情同父亲的人物。

　　【无意于情爱……】
　　他真的，无意吗？
　　是他无意于情爱，还是无意于梁庆之……只要换个对象，就不能信誓旦旦地说——
　　他不喜欢。
　　而是，他也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