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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45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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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天花板一片惨白,不是尤桦熟悉的房间顶面。
睁开眼睛都有些费劲,尤桦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视觉,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再试着动了动手指,尤桦一点点找回身体的知觉。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都还能动,但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现在非常虚弱。虚弱到,就是调动感官这件事,都得竭尽全力。
我这是怎么了?尤桦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几乎是一瞬间,她明白了。
她移动目光,旁边的陪床上坐着个人,余光不太能看清,但可以辨认出来,那是庚以名的身形。
他坐着的其实是张折叠床,方便病人的家属在这里陪着过夜。尤桦不知道距离上次清醒过去了多久,看起来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因为庚以名的眼睛青黑,微低着头看着地板,生气寥寥。
尤桦又试着张了张口。
“……喂……”
轻如蚊哼。好歹是发出声音了,即使尤桦自己也被这嘶哑的声音吓到。
但几乎就是一瞬间,庚以名的眼睛恢复了活力。这是凌晨,窗外月色清凉,洒在他流畅的后背上。庚以名立刻挺直身板,起身过来按了护士铃,再看向尤桦,“你醒了?”
尤桦眨眼以回答他。她此刻想要做些什么实在是太累了,只能用这种微小的动作回应庚以名。
大概是高级病房的缘故,护士来得很快。看到病床上睁着眼的尤桦,她立刻做了些简单的检查,而后叫来值班医生。
一顿折腾后,医生说:“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不过不能出院。明天再去做详细检查。”
庚以名道过谢,把人送出了病房。
尤桦安静地接受完一切,等病房里只有两人时才低声问:“我怎么了?”
“差点猝死。还好,是在医院发生的,所以很快就有人给你做了心脏复苏。”庚以名看着她,“你昏迷了一白天,这会儿刚醒过来。”
庚以名语气很平静,搞得尤桦听得也很平静。听完,她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虚弱了,但又有些不明白。不过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所以你……一直没睡?”尤桦问。
“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感觉如何?”庚以名伸了下手,想触碰一下她,很快缩回,“算了,不敢乱碰,怕把你碰坏了。”
尤桦眼睛弯了弯,低声说:“本来觉得没力气的。”
“嗯?”
“跟你说了两句,好像又找回了点儿力气。”
“我是加油站嘛。”庚以名笑笑,笑意很快收敛,严肃了些:“不过你还是得好好养病,知道吗?你这一出,把你妈吓得差点旧病复发。”
尤桦歉意地想摇头,庚以名制止了她。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庚以名等了等,忍不住说:“你想说什么?不用犹豫,直接说吧。”
“……”尤桦顿了顿:“我说我要出去工作,你会打我吗?”
“不会打你,但会把你捆在床上、干不了别的只能养病,直到你好了为止。”庚以名开着玩笑,看她的眼神很警惕:“想干嘛?”
“想工作。”尤桦老老实实地说。
“你什么时候成了工作狂?”庚以名直起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爱好。”
尤桦沉默不语。
“得。又是有什么必做不可的理由?”
“嗯。”尤桦应了声,等待片刻,抬头:“你不拦着我?”
“想拦。”庚以名口气平淡,“但是吧,你肯定有你的用意。再说,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尤桦深以为然地点头。想了想,她说:“……我不会伤害自己的身体的。反而,我是在救自己。”
见庚以名不说话,尤桦补上一句,“总之谢谢你。”
“谢什么?”庚以名摆手,“我确实不太懂,你要怎么才能边工作、边把身体养好。但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庚以名对上尤桦的目光,声音很低很低,“我相信你,所以别让我失望。”
尤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失望什么的……不至于吧。”
“我是认真的。”庚以名说:“有时候你说的话我不太能理解,比如刚刚那句救自己……但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
尤桦没答话,庚以名继续:“明天还是照例去检查,之后你要工作,就去吧。”
*
第二天,天亮得很早。
尤桦早早地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色慢慢亮起来。
大概是守着她几十个小时太累,庚以名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睡得很香。尤桦没忍心弄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再出来,已经有了敲门声,尤桦去开门,门口站着尤父。
庚以名也醒了,揉了揉眼,看向门口的嘈杂:“啊,叔叔……你来的这么早?”
“看到你短信就想过来,但她妈妈那边也走不开,现在才找到空闲。辛苦你陪小桦了。”尤父回答,关切地看了尤桦,把她扶回病床:“你能起床了,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感觉怎么样?”
尤桦看看手心,“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晕倒……”
“你这孩子,可真是把我吓死了。没有小庚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同时照顾你母女俩。”尤父絮絮叨叨地,“医生说你醒过来就说明情况还可以,等会儿去做详细检查。”
“好的……对了,我妈她?”尤桦担心:“她没事吧?”
“受了点刺激。但你妈心理素质强,不是那种一吹就倒的人。”尤父说:“听到你醒过来,她就已经平静了,医生说她好得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
“那可真好。”尤桦笑笑。
“好什么。你现在又开始了,唉,轮流住院,我这颗心脏可真是受不住啊。”尤父叹了口气,“今天的详细检查,可要没什么事才好。”
“放心吧,”尤桦顿了顿,眼睛笑出一个月牙:“一定没事的。”
再晚点儿,医生上班,尤桦跟着指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拿着档案袋和各种片儿去找医生。
看过情况后,医生微微蹙眉。
尤父立即紧张:“医生,我女儿她……”
“别急。” 医生挥挥手,扶着眼镜又认真地看了看:“你女儿……的状况,看起来很健康。”
“那您为什么皱眉?”一旁的庚以名问。
“……就是因为看起来太健康了,所以有点疑惑。”医生说,“平时注意休息,精神压力别太大,不要让你的心脏承担太多。”
尤桦点点头。
再问过几句,几个人退出问诊室。
走在过道上,尤父欲言又止。
尤桦体贴地:“爸,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尤父踌躇,最后终于说:“女儿,总之你要记得,我们是你永远的避风港。”
尤桦一愣。
“刚才医生不是说嘛……要你压力别太大。”尤父挠了挠头,“这也是我的愿望。”
鼻子酸涩了几分,尤桦说:“我会的。”
送走父亲,庚以名跟着尤桦回到病房。
检查做完没有大碍,医生的建议是可以不再住院,尤桦就挑现在回来收拾东西。庚以名看着她忙碌,好一会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么快就恢复好了?”
尤桦手上的动作一顿:“什么?”
“真不像是才晕倒过的人。”庚以名说话轻飘飘的,“你在撑着吗?”
停下收拾的动作,尤桦说:“你不要这样敏锐。”
嘴上这样说着,尤桦的手微微颤抖。
光是这样调动全身精力去做一件事情,就已经非常疲惫了。
医生说查不出原因,尤桦一点想要责怪他的意思也没有。因为尤桦明白,这种东西不是靠医学那一套科学理论就能说清楚的。
有改命的存在,尤桦身上发生什么都能说得过去。而她忽然变得这样虚弱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尤桦轻轻叹了口气。
不升级最后的一项“致死性心脏病”,她大概就永远别想摆脱这种虚弱感。
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东西都升级完成、只剩这一项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但还是没想到,改命竟然会逼得这样紧,这样快,就要她迎接最后的挑战了。
虚弱的原因大概是心脏衰弱,不过这衰弱是改命导致的,改命是超自然事件,因此,医学那一套科学体系检测不出来问题。
检测不出来问题,并不代表没事儿。这病虽然没确诊,却真真切切地有身体反应,例如现在,尤桦做什么都觉得很累很疲惫。不夸张地说,如果哪一天,改命通知尤桦,说她马上就要死了,尤桦也是相信的。
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最后,尤桦只汇成了一句:“放心吧,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情。”
庚以名挑了下眉。看着他,尤桦说:“你说的……要保重身体。”
摊摊手,庚以名说:“我在努力让自己不怀疑你。”
尤桦答:“难为你了。我知道,我的行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保重自己身体的病人。”
“你有你的理由。”庚以名轻轻地,“放心吧,我不会反对你的。”
尤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你这是什么脑残粉的支持行为。”
“只是相信你罢了。”庚以名走过来,“不过说实话,看着挺心疼的。我建议,只是建议——我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
尤桦没再搭腔,轻轻一笑:“继续收拾吧。”
她转过身,庚以名便不好继续搭腔,索性跟着她一起收拾。
晚上,尤桦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