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棋官》树上有猫

31、第三十章

　　楚醉奇道：“外婆不是不许我见人吗？”

　　翠珠道：“是王姑娘坚持要见你，不见你不走，老太太这才答应了。你快跟我一起去伺候老太太穿戴，一会儿跟她一块儿去见王姑娘。”

　　楚醉连忙搁下笔，吩咐碧墨把墨盖上，就随翠珠去了。

　　老太太扶着楚醉出现在前厅的时候，王韫汝已经喝完三杯茶，正百无聊赖地缠着手帕。要是在京城，绝对没有人敢这样怠慢她。可如今在林府，她却等得心甘情愿。

　　老太太一出来，王韫汝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俏声问好，还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老太太看了看，见她满脸笑意、恭恭敬敬，并无一丝不满，心里满意了些。看来她也是个明白孩子，知道上回宴上做得失礼了，亲自补救。老太太也回以微笑，道：“让王姑娘久等了。老身有午睡的习惯，那些丫鬟叫我不醒，这才来得晚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王韫汝哪会怪罪，连忙道：“都是我来得不巧，赶上您休息的时候。按道理，该是我给您赔不是呢。”

　　林老太太对她的印象又好转了些，笑着让座，道：“你来找醉儿，所为何事？”

　　王韫汝笑道：“我找楚妹妹，还在其次。今天来的第一件事，是想跟您陪个不是。”

　　“哦？你跟我赔什么不是？你也不欠我什么。”

　　“当然欠了！”王韫汝顿了顿，道：“那日林家宴会，我不请自来，还对长辈不敬，实在有失体统。都是我不懂规矩，让您没脸了……”说罢，招了招手，一个小厮拿来一个小盒子。王韫汝亲自打开，呈到老太太面前，继续道：“这点礼物，权当我给您赔罪了。”

　　林老太太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串菩提子做成的佛珠，每颗都一般大小，正适合女人握在手里。

　　王韫汝道：“琦玉告诉我，您平时吃斋念佛，最是慈悲心肠，所以便去庙里求来了这串佛珠，亲自为它诵经七日。佛家修行，讲究一个“诚”字。如果做错了事情，只要诚信改悔，都可原谅。望王老太太看在韫汝这份诚心上，原谅韫汝。”

　　赔罪的礼物，可大可小，分寸却不好把握。林老太太这么一把年纪，什么东西都见过了。只有带诚意的东西，才能打动她。

　　果然，老太太心里大为感动，亲自扶起王韫汝，道：“念七天的经，可不容易啊。好孩子，有你这份诚意，我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那日我也确实着急了些，怠慢了你，你不介意就好。”

　　“哪里？奶奶肯原谅，就是韫汝的福气。”

　　一时间，一老一少笑着泯了恩仇。王韫汝甚至直接亲密地叫起了“奶奶”。楚醉在旁边看着，真佩服她哄人的能力。她要是能学到一半，估计也不用天天抄佛经了吧……

　　正说着，王韫汝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奶奶，韫汝今天，还要向一个人赔不是。”说罢，拿眼睛瞟楚醉。

　　老太太会意，笑问：“你对醉儿，还要赔什么不是？”

　　“那天我不仅唐突了您，还唐突了她呀。我当众说和她是结拜姐妹，客人们都知道她有个鲁莽无理的姐姐，自然对她印象也不好了。”

　　“这有什么？你妹妹自己丢的脸，比你给她丢的还大呢。你不嫌弃她就行了，她还好意思嫌弃你？”说着，林老太太白了楚醉一眼。楚醉又觉得后背一凉。

　　王韫汝笑道：“奶奶，您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妹妹犯了那么大的错儿，您没让她回家，反而把她接过来，可见是真心疼她，亲自保她的面子啊！”

　　林老太太见这丫头机灵地说出自己的心事，心里更加欢喜，可面上却不愿给楚醉太大的面子，摆手道：“罢，罢，我这老太婆的心思啊，儿孙能体会半分就行了。以后不怨我，就阿弥陀佛了。”

　　老人家这是在埋怨儿孙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王韫汝听了这话，禁不住看了眼楚醉，却见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表示，连忙使了使眼色。

　　楚醉这才领会过来，连忙走到老太太身前，道：“外婆，醉儿知道您是为了醉儿好，以后醉儿再也不敢犯错了。”

　　老太太仍旧板着脸，眼神却缓和了许多。王韫汝连忙道：“看，妹妹知道您的心思，一点都不怪您呢！这些日子，您说什么她做什么，一点儿没拂您的意。”

　　老太太笑指着王韫汝，道：“你啊你，我可知道你来的目的了。给我赔不是是假，帮你妹妹说话是真吧！”

　　王韫汝顺着说道：“既然奶奶您都知道了，那可不可以把妹妹借我半日，让她带我在金陵城玩一玩？”

　　老太太想了想，道：“她的佛经还没抄完呢，不能离开我半步。”

　　“她都陪您呆了半个月了，也该出去走走了。再说，我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了。您这一关人，我能见她几面呢？”

　　老太太看了看楚醉，只见她脸上素淡极了，比之前消瘦不少，一时有些心软，况且她也知道年轻人同知己同伴一块玩乐的心情。两人还有半个月就要分开，她也有些不忍心。可她心里软了，面上却不肯松下，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把她带走吧。少见她半日，我还少心烦些。”

　　楚醉：“……”

　　楚醉本以为王韫汝真会带自己金陵各处的景点逛逛，没想到上车之后，七拐八拐了一阵，竟停在了赌棋馆门口。

　　千弈阁——金陵最大的棋馆，下两层是正经的会棋厅，上四层则是赌棋场，因为坐落在金陵最繁华的地段，出入者非富即贵，一夜暴富或者千金散尽都是常有的事。

　　一下车，就有一个管事迎了上来，恭敬地叫了一声“王姑娘”，便一路领她们进去。

　　楚醉不是怕事的人，并没有多问。既然王韫汝敢带她来，她就没什么不敢进的。只是她很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

　　管事一路将她们带上二层，引进一间私人雅间，便体贴地关门离开，一句话都没说。楚醉进屋环视了一遍四周，并没有看见其他人。房间的装饰跟整幢楼的风格很不一样，不见奢靡浮夸之气，反而处处精致典雅，想来这里每间屋子都风格各异。

　　楚醉刚要问来这儿的原因，王韫汝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套衣服，双手捧着送到了她面前，满脸恳求道：“好妹妹，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万风前两天，和魏无筹约了在这里下赌棋。我一时逞能，便说自己要替他下，赢了那姓魏的。可是以我的棋力，有可能会下不过他。你帮帮我好吗？”

　　什么叫“有可能”？分明是百分之百下不过好吗？楚醉心里简直要为她的自信跪下了，她可真是什么都敢答应啊……

　　“你之前扮成小厮，帮琦玉下过棋，这次你也这么帮我好不好？”王韫汝见她不说话，连忙补充道。

　　楚醉看了一眼衣服，问：“你还想让我扮成你小厮？”

　　王韫汝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你扮成公子就行。”

　　“那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来金陵偶遇的围棋高手，我对你的棋力钦佩不已，拜你为师了。”

　　拜这拜那的，倒也挺符合她的做派，既然能和她结拜姐妹，拜个师也不稀奇。

　　这么一想，楚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廉价，撇了撇嘴，又问：“你能保证我在裁判的位置上？”裁判的位置，就是两位棋手的中间。她和琦玉的那套暗号，必须坐在那里才使得出来。

　　“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做裁判。”

　　楚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她一撒娇，万俟风什么不会听她的？再说请师父做裁判，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王韫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着急道：“那我们赶紧换衣服吧，换完衣服还要化妆呢。”

　　楚醉赶紧拦住她要给自己戴帽子的手：“等等，我还没问完呢。”

　　王韫汝只得放下手，耐心道：“你问。”

　　“他们为何要下赌棋？赌注是什么？”看那两人的关系，想下棋应该随时都可以，为何忽然要下赌棋，还来真正的赌棋场？

　　“魏无筹忽然说要体验体验金陵的赌棋场，就来了。”

　　“那为何要跟万公子下？他想体验，自己来便是了。”

　　“万哥哥……也想跟他较量较量……”

　　楚醉见她说得不自然，猜道：“怕不是你向魏无筹发起赌棋的吧？其实根本不是万公子要和他赌，是你要和他赌。”

　　王韫汝见楚醉一下子识破她的小心思，只好承认：“果然瞒不过你。都怪那厮太可恶，天天带万哥哥去逛妓院。我跟他打赌，若我赢了，他得远离万哥哥十天。”

　　“若他赢了呢？”

　　“我就十天不找万哥哥。”

　　楚醉忍不住失笑：这哪里是赌棋，分明是抢人啊。

　　“你到底帮不帮我？”王韫汝问。

　　楚醉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正色道：“你既然真想让我帮，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第一，你的棋力，和魏无筹比，不是‘有可能’下不过，是肯定下不过。要是你赢了他，万风肯定会怀疑。”

　　“第二，我和魏无筹下过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棋风。以他的水平，我不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不会被他认出来。”

　　“第三，这是你和魏无筹之间的私事，我没有插手的必要。”

　　王韫汝果然急了，道：“我们是结拜姐妹，我有难，你怎么就没有插手的必要呢？”

　　楚醉为难道：“这哪里是‘难’？不过是你们赌着玩罢了，并不是性命攸关的事。你输了，不过是十天见不到万风；可我要是被认出来，就要担上不守规矩，不知廉耻的骂名，在整个金陵颜面扫地。我才因为扮小厮的事被外婆管教，怎么能再犯？”

　　“不可能让你颜面扫地的。那屋子里只有我们四人，谁会说出去？”

　　楚醉白她一眼，道：“你能让万风闭嘴，能让魏无筹闭嘴吗？我前连天那么戏弄他，他不记恨我才怪呢。要是抓到我这样的把柄，他能不弄得满城风雨吗？”

　　王韫汝一时没话说了，看了她半天，终于道：“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肯帮我？”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楚醉心里一喜，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韫汝知道中了她的套，啐道：“好啊，你就是等我这句的。”

　　楚醉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

　　离跟魏无筹约定的时间不远了，王韫汝无法，只得道：“那你要多少？”

　　楚醉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十两？”
　　楚醉摇了摇头。
　　“三百两？”
　　又摇头。
　　“三千两？！”
　　点头。

　　王韫汝急道：“一盘棋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钱庄呢？”

　　“我这叫有市无价，你爱要不要。”楚醉晃着手指，语气甚是得意。她知道王家的底细，这个数字对王韫汝来说，不多不少。

　　王韫汝气得牙痒，想了想，狠心道：“成交！”

　　“我要银票。”楚醉不怕死地补充。

　　“你快给我换衣服！”王韫汝气得一把把衣服扔到她身上。

　　楚醉毫不含糊，三下两下把衣服换上了。王韫汝准备的还真周全，连束胸都备上了。等楚醉换完衣裳，王韫汝早把化妆用的一应工具摆到了桌子上，一等她换完就把她摁在椅子上，亲自上妆。

　　不得不说，王韫汝化妆的功夫比红烛高出了不少，不仅快，还准。每个楚醉脸上原本的特点，都被她巧妙地遮住了，还加上了新的特点。

　　“好了，你自己看看。”不一会儿，王韫汝搁下笔，把镜子拿到楚醉面前。

　　楚醉对镜一看，竟一下子没认出自己：镜中的少年皮肤略黑，年纪约莫二十岁，一双剑眉又浓又粗，衬得整张脸颇有英气。

　　王韫汝毫不意外她这副惊讶的样子，得意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就是你这双眼睛，桃花眼，太女气，我好容易才把眼角压下去。”

　　楚醉又凑近镜子，仔细看了看，果然任何地方都没有纰漏，满意道：“算你还有两把刷子。”

　　王韫汝收了镜子，一把拉起她来往门外走，急道：“快走吧，我们要迟了，一会儿你要是敢给我出岔子，半两银子都不给你！”

　　“等等！”楚醉拉住她，问：“你有假喉结吗？”

　　“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今天明明带了，差点一着急就忘了。”王韫汝连忙打开小匣子翻找一通，找出了一个胶做的假喉结。

　　楚醉对着镜子，仔细地把喉结贴上。那胶的颜色和她肤色很近，几乎看不出来。可楚醉仍不放心，用粉把脖子和喉结都扑了一遍。

　　王韫汝等不及，见她扑完粉，又要拉她走。楚醉却再次挣开她的手，仔细地在手背上扑粉。

　　王韫汝奇道：“想不到你这么认真，连手都不放过。难道姓魏的还能记住你的手不成？”

　　楚醉认真道：“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而且我手上有一颗痣，不遮掉太危险了。”

　　王韫汝仔细一看，果然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在她右手手背上，被楚醉厚厚地涂上一层粉，就看不见了。

　　等她涂完之后，王韫汝再也等不了了，一把拉起她就往门外走去。

　　可是刚一开门，两人就愣住了。

　　林清和正站在门外，做着刚要敲门的姿势。

　　楚醉死死地盯着他，觉得自己怕是碰上了两辈子以来最难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