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浮生逆旅》晚风微凉

3、第三章 洪流暗涌陷囹圄（一）

　　夜半，蝉声婉转。
　　终于找到栖身之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衣而卧，屋子虽小，但桌上烛火盈盈，格外安神。不久，一阵倦意袭来，我缓缓入睡。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凌厉的白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周遭一片黑暗，雾气弥漫。令人不寒而栗。身体不受控制般，我沿着那白光走去。
　　似乎离那白光越来越近，倏的一位老者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不如归去……前尘如梦……命定之缘”
　　好熟悉的声音……
　　一只玉佩飞到我的面前，只见那玉佩通体澄澈，恍若无色。但却发着奇异的光亮，好像在哪里见过……
　　光源处，似乎有一男子负手而立。那人身形瘦弱，一袭月白纱衣，青丝未绾，垂于腰际，恍若谪仙。
　　他……是谁？为何看到他，我的心会阵阵抽痛？
　　忽然，白光消失，一片黑暗。
　　但我却清晰地看到那人痛苦的蜷在地上，口中还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青丝变白发，气若游丝，模样甚惨。
　　“不……！不要！”我惊厥坐起，身体不住地发抖。
　　桌上还是盈盈的烛火，把屋子里的光线勾勒的美好而温馨。
　　正值夏季，可我只觉无尽的寒凉。
　　抚上双颊，触到一片冰凉濡湿，也不知是泪还是汗。
　　如此清晰而真实的梦……
　　梦中那个男子是谁？我为何会这么心痛……
　　一闭上眼，全是那男子蜷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情景。毫无睡意，我着上衣裙决定上院子里走走。
　　月色更深，蝉声婉转。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踏上草地，冰凉的露珠浸湿了我的布鞋。泥土混着青草的清新，很是安神。虽是晚上，但胜在夏夜，不至伸手不见五指。
　　恍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啜泣声。似有似无，仔细听，却又没有。
　　我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我裹了裹衣裙，浑身震悚。
　　那声音似乎又起，令我不寒而栗。
　　仔细看去，回廊处似有一人影绰绰，坐在长椅上。
　　我决定一探究竟，缓缓踱步到她身旁。
　　“刚才是……你在哭？”我轻轻开口。
　　眼前的女孩儿一剪水眸望向我，身形瘦弱，年纪尚轻，月光下的她，明眸皓齿，却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下午那个女孩儿？
　　“嗯……不好意思，吵到姑娘了。”女孩用帕拭泪，眼角犹见泪痕。
　　“没事没事，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倒是你，更深露重，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却在这哭？”
　　“这……说来话长。姑娘是……？”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宛若黄鹂。
　　“我叫温媛，今天刚刚到此。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见如斯美人夜半梨花带雨，我实在不忍心，何况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
　　“温姑娘。”女子向我侧身福了个礼。“我名唤黄鹂，家原在南安县，只因战火不断，连年饥荒，父母迫不得已将我贩与人家做劳工。几经辗转，最后至此。”黄鹂垂眸，泫然欲泣。
　　“黄鹂？真是名如其人，婉约灵动。”慨叹于女孩的身世，我却无从安慰。
　　“可姑娘有所不知，我本想既来之则安之，苦练才艺，做个清倌。可妈妈说除非夺得花魁，否则只能做红倌。我真的不想啊……”女孩哭得可怜。“距离花魁大赛只有两日，两日之后，我恐怕只有自尽这一条路可走了。”
　　“别……千万不要想不开。”面对着年纪尚轻的花一样的女子，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凋零。“你刚才说夺得花魁，便可以做清倌了？”
　　“是。可是仅剩两日，就算我苦练才艺，也只是杯水车薪了。”
　　“你先回去安心休息，我来帮你想办法。不论如何，一定让你当上花魁。”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没底。
　　“温姑娘……”黄鹂眼中含泪，向我福了个礼。
　　送走了黄鹂，我才真是彻夜难眠。下午花园里看见的姑娘们唱曲儿练琴，原是为了花魁大赛做准备。
　　我苦笑，想不到我一个现代人竟会为了古代的花魁大赛劳心费神。
　　翌日清晨，教坊里姑娘们早早就开始练习才艺。但叫醒我的不是动听的歌喉，也不是迷离悠远的丝竹，而是——早饭。
　　“好香啊！”再也架不住阵阵早餐的香气，我一个挺子坐起来。
　　睁开眼就看到小白兔，一手拿着食物，一手端着下巴。蹲在我床边好笑的看着我。
　　“你终于醒了，睡得也太熟了，外面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
　　“什么叫终于醒了？我昨晚都没睡好么，就是天亮了才睡一小小下的。”我用肢体语言夸张的表述。
　　“为什么没睡好？不习惯吗？”出奇的，小白兔也会关心人了。
　　“不是……是去英雄救美了。”我拿起早饭，毫无形象的大口吃起来。饿了快两天，得把损失的元气补回来。
　　“昨天夜里，我遇见一个姑娘，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身世可怜，不愿做红倌，所以我答应助她当上花魁。”我含糊不清道。
　　“你说的是黄鹂？”
　　他居然听懂了？
　　“是啊……！”我点头如捣蒜。“她实在太可怜了，我不能不帮她啊……”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为什么？”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我，他都能给我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可是对于他认识的黄鹂，竟会叫我别管闲事？
　　“醉仙居里洪流暗涌，如果你成功，那么所有人都会对你另眼相待；若你失败，你就会变成楼里的落水狗，人尽可欺，再无立足之地。而黄鹂……也会比红倌更惨。”
　　听了小白兔的叙述，我后背直冒冷汗，脊柱发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一旦做了红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风尘女子。陪酒伴客，直到美人迟暮。即使出了青楼，也再难入红尘，遭尽世俗白眼。”小白兔看着我，眸光深邃寒凉。
　　“怪不得，怪不得黄鹂宁愿了解自己，也不愿做红倌……”我兀自低喃道。
　　望着手里的食物，食欲全无。
　　“现在……你还要帮她吗？”小白兔一脸单纯，眼神却依旧冷峻。
　　“是，我一定会帮她。”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喂，你想想清楚，你只要明哲保身就可以躲避一切，好不容易有个栖身之所，何必要去趟浑水呢？”
　　“第一，我已经答应她了；第二，既然做不到花魁便是死，那倒不如奋力一搏，也许会有转机；第三，她还那么小，不该凋零。何况，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我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还小，可你也不大啊……”
　　是啊，差点儿忘了，我这副身体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比黄鹂也大不了多少……
　　“你说这么多，不会是在关心我吧？”我坏笑着凑近他，望天。“想不到小白兔心地这么善良啊——真是令我感动。”我故意拖长声。
　　小白兔的脸“腾”地红了，明显的可以清晰看出他脸上颜色的变化。
　　“谁……谁稀罕管你的事啊，你被赶出去，关我什么事……”
　　小白兔起身，夺门而逃。想想不对劲，又掉头回来端走了早餐。“我的早饭，不是给笨蛋吃的。”
　　我哑然失笑，这个小孩……他是第几次红着脸跑了？调笑他，真是件有趣的事。
　　目送小白兔离开，我又陷入了沉思。这场比赛一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是该表演些什么呢？越想越乱，我决定去教坊里找找灵感。
　　教坊里果不其然还有很多姑娘正在苦练才艺。
　　一眼望去，各个不凡。
　　其中最出挑的，要数那个唱昆曲的紫衣姑娘，和那个跳舞的蓝衣姑娘。
　　让我一个不懂昆曲的人都能听出她唱的真有味道，还有那舞蹈，终于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对手这么强大，看来我只有出其不意才行了。
　　放眼望去，各色乐器，各种才艺，一应俱全。
　　要想抓住看客的眼球，就得表演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在教坊里来回踱步，“对了，这样的才艺，他们一定没有。”灵光一闪，我奔向黄鹂房里。
　　黄鹂正在房里拨弄古筝，她想必是以为我不管她了，见我来了，脸上现出惊喜之色。“温姑娘？”
　　“我想起来教你一个才艺，保证没人见过，一定能出奇制胜。”来不及寒暄，我忙告诉她。
　　“真的吗？！”黄鹂期待的看着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错，时间很紧，你要尽可能快速学会。”
　　“是。”
　　于是，我唱王菲的《水调歌头》教给她。
　　“温姑娘，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真好听。”黄鹂笑着，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正因为没人听过，我们才占优势嘛。若是用你婉转灵动的嗓音唱出来，一定艳压群芳。”
　　黄鹂闻言，忙跟我一句学唱起来。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黄鹂额头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停下休息会儿。”我关切道。
　　“不用了，温姑娘，花魁大赛在即，我不想休息。”
　　“你先练着，我去给你准备乐器伴奏。”
　　“乐器？我去拿琵琶。”黄鹂转身要走，被我一把拉住。
　　“这些耳熟能详的乐器怎么能出彩呢？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半晌之后，我拿来了一个实在不能称作吉他的“吉他”，音也不准，拿着也不够顺手，但是新鲜，没人见过。
　　“这……？”黄鹂瞪大双眼，一脸惊叹的样子。
　　好的，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是我家乡的乐器，叫吉他。”
　　“吉……他……”黄鹂读的拗口。
　　花魁大赛当日，真真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我说秦姨啊，今年的花魁能不能有点儿新花样，每年都是那几个舞啊，曲儿啊的。姑娘们没演腻，我们都要看腻了。”
　　“哎呦，新花样自然是有的，只要您实实在在的银子砸下去，还怕翻不出新样式？”老鸨的声音甜腻的发晕。
　　新花样？呵，正中下怀。
　　我躲在幕后，笑得狡黠。
　　几个姑娘表演了才艺，看客反应平平。偶尔有几个惊艳的，看客为其出金也并不高，终于，轮到黄鹂出场。
　　黄鹂一开嗓，澄澈空灵，宛若天籁，阵阵悦耳的歌声，余音绕梁，看客们先是惊喜。随即迅速沉浸在这歌声的美妙里。
　　我躲在幕后用吉他为其演奏。
　　众人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很明显，他们被这乐器的声音吸引住了，就连老鸨也不例外。
　　我知道，我成功了。
　　一曲终了，看客们纷纷出金，不吝钱财。
　　“我出二百两。” “我出三百两。”
　　出高价者络绎不绝，老鸨笑的见牙不见眼。
　　“若无异议，本次的花魁就是——黄鹂姑娘。”众人兴奋高呼。
　　黄鹂危机已解，我笑着退出教坊。殊不知，一直躲在楼梯后头偷看我的小白兔也跟了来。
　　后花园绿树成荫，寂静无人，我待的很恣意。
　　“她的曲子……是你教她的？”小白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吓了我一跳。
　　“是啊，好听吧。”帮助黄鹂当上花魁，我心情颇好。
　　小白兔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这个乐器……好生奇怪。”
　　我心里一惊，他不会看出什么来吧？不会，这是现代的乐器。凭他怎么聪明，也断不会认识。
　　“温姑娘。” 正想着怎么解释比较真实，黄鹂恰好赶来救我。
　　“你怎么来这儿了？”我笑着去迎她。
　　“温姑娘恩德黄鹂无以为报，但请受我一拜。”说着，黄鹂曳裙，俯身向我跪下。
　　“快起来，你现在可是花魁，怎么能拜我呢，快起来。”我忙去搀她。
　　黄鹂仍是梨花带雨，但与前日不同的是，我们都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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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出场，自带仙气。这期主要是伏笔，为以后做铺垫的。下一章会多更一些，打的时候有点着急，有错字现象请留言，供我改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