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公子美玉

10、第十章 流沙

　　苏月华站在原地，等到男子蹒跚的走到与她并肩时才开始缓慢的往前走去。以男子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多走，但是不走也是死路一条，他是躲不过这荒漠里寒冷的夜的。

　　两个人缓慢的前行了一小段距离，苏月华不开口休息，男子竟也不开口说休息，但他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休息一下吧，我觉得有些累了。”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程，苏月华见男子依旧没有说休息的打算，但是自己好不容易救了他，自然是不能够让他死在自己面前的。

　　“好。”男子话并不多，两个人一路走来也未曾多说一句。

　　在忘川河里渡过数年的苏月华本就不是什么讲究之人，说休息，便席地而坐。男子看了一眼苏月华，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暮色渐渐暗了下来，荒漠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将下午所有的热气吹散。这是荒漠里最舒服的时刻，可过不了多久，就是难以忍受的寒冷。

　　苏月华向着宛城的方向看去，带着浅浅的笑意，微暗的夜色将她的笑容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男子盯着看了几眼，“你在看什么？”

　　苏月华转头看着男子，依旧带着风平浪静的笑意，“风。”

　　男子带着审视的意味看了一眼苏月华，苏月华笑笑，也不解释，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顿了顿，“江离，江河的江，分离的离。”

　　“江离，挺有意思的名字。”话毕，两人又是一阵无话可说，风在荒漠上来来回回的穿梭，成为这静谧的夜里唯一在呼啸的东西，天上星星点点，慢慢涌现，从开始的一颗两颗，到整片整片的出现，衬的整个荒漠都有了颜色。

　　“还能走吗？”歇了一段时间，苏月华借着夜色看着江离问道。

　　“可以。”说话间江离慢慢站了起来。

　　苏月华正打算站起来的瞬间，江离突然说道，“等一下。”

　　说话间，江离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布，蹲在苏月华身边，一把拉起苏月华的手腕，包扎了起来。
　　原本还带着浅浅笑意的苏月华愣在了原地，这并不是什么大伤，于经受过忘川河和三昧真火的苏月华来说更是算不上什么，然而她独独没有想到，原本冷若冰霜的江离竟然还会想起来替她包扎伤口。

　　前世的她并没有太多与人接触，自小独自一人于荒野之中求得生存，除了叶寻，她并不太懂得人情的冷暖，而此时，于这荒漠之中，于凡世似乎又多了几分理解。

　　包扎完毕，江离站了起来，伸手看着苏月华。

　　苏月华一手握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手腕，抬头看了一眼江离，笑着说道，“谢谢。”

　　江离的体力恢复的不错，相比于之前走路轻快了许多，而此时苏月华反而落后，紧紧的跟在江离之后，但是江离并没有走快，配合着苏月华的步调走在她的前面。

　　“等一下。”两人又走了一阵，走在前面的江离突然说道。

　　苏月华站在离江离不远的地方，看着江离的背影，“怎么了？”

　　江离站在原地，暗暗的发力，但是无济于事，现在他不能动弹，越是动弹越是往下沉去，“流沙。”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是苏月华明白这是什么，遇上流沙想活命，就是妄想。

　　“你把手递给我。”苏月华慢慢尝试着往江离的跟前走去。

　　“你别过来。”江离大声说道，随着他整个人轻微的扭动，越发往下沉去。

　　他背对着苏月华，看不清苏月华的动作，他没有惊慌，十分的冷静，然而也没有伸手向苏月华求救。

　　他明白自己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苏月华，可是他不能拖苏月华下水，苏月华已经救过自己一次。

　　“相信我，把手伸过来。”苏月华并没有因为江离的话而放弃，反而更加大胆的尝试着朝着江离的方向慢慢移动过去，并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快递给我，我们可以的，可以一起活着离开这里。”苏月华的话带着一些希望，让听到的人觉得他们真的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江离背对着苏月华，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苏月华生怕江离反悔，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江离的手。

　　然而并没有阻止江离下沉，苏月华站在原地没有更大的动作，脚下的沙开始流动，那轻柔的流动在她的双足之间转动，她没有放手。

　　天上繁星点点，两个人紧紧抓住对方，然而江离并不知苏月华脚下的沙也开始流动。

　　如果刚刚苏月华未曾向江离伸出援助之手，或许不会落入这流沙之中，而此时她是没有退路的。

　　苏月华尝试着用力将江离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来，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在外界的作用下，人的力量突然小的可怕。

　　“放手吧。”江离突然松开手，沉着的说道。

　　苏月华并没有放手，而是轻轻笑了两声，“现在放手恐怕是来不及了。”

　　聪明不过江离，微微震惊之后，面上再无波澜，“为什么？”

　　“为什么救你？”苏月华看着江离的背影，反问道。

　　“恩。”风很轻，吹起细细的沙子从面上轻轻拂过。

　　“我说菩萨让我救你，你信吗？”苏月华倒也不慌张，依旧浅浅的说道。

　　江离并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苏月华的手，随着流沙的转动两个人越陷越深，“今晚的夜真美啊。”

　　自从知道自己逃不出来之后，苏月华干脆不再动弹，越是动弹陷的越深，她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这美景。

　　“你有什么想做没有做的吗？”苏月华突然转头看着江离，随着流沙的转动，江离缓慢的转向苏月华。

　　江离的眸色深沉，像是装了许多的往事，而此时一桩一件细细回味起来，却总是想不完，他并没有回答苏月华的话，只是在自己的心里给了一个答案，“那你呢？”

　　苏月华莞尔一笑，浅浅淡淡的月光落在苏月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光芒，而她莞尔一笑，却让这漫天繁星失了颜色，让这月华如水失了光华。

　　江离紧紧的看着，生怕错过此时的风景。

　　“我？”苏月华垂头看了一眼，前尘往事，她执着的活着这一世，却依旧这么仓促的离开，真是个笑话。

　　“我还未见到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苏月华淡然一笑，原本是满腹的辛酸，看起来却又如此的云淡风轻。

　　黄沙渐渐漫过苏月华的肩膀，原本她就比江离要矮上许多，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困难，像是在胸口压了一千斤，她的思绪有些恍惚，心里有些不甘，但是不甘又能怎样？

　　“苏月华。”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很想答应一声，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每每呼吸一口，胸口就疼上一分，黄沙慢慢没过她的下巴，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

　　黑暗，暗无边际的黑暗，只有她的呼吸声，和手中紧紧相握的那只手，她听见黄沙在耳边的流转，轻轻的流转，疯狂的流转，像是要搅动她的每一寸肌肤一般。

　　全身上下除了疼痛，再也没了任何感觉。

　　“叮咚。”是水在滴落的声音。

　　苏月华的头皮紧了紧，原本恍惚的意识似乎在这水滴声的召唤下突然就集中了起来。

　　等了很久，原来是梦境一场，原来什么都没有。

　　“叮咚。”没错，这一次绝对没有听错，苏月华的心情有些澎湃，是水的声音，绝对没有听错。
　　意识慢慢聚拢，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没有死？

　　手上依旧握着那只手，睁开眼睛，又是一片黑暗，但苏月华与常人不同，受了菩萨的两滴眼泪，就算是在黑暗里依旧能够视物。

　　这像是一个洞穴，有人挖凿的痕迹，江离坐在她的身旁，他已经醒了，睁大了眼睛关注着洞穴里的任何异样。

　　他们还活着，此时此刻这便是最好的消息。

　　苏月华轻轻用力想坐起来，江离十分的警惕，苏月华微微一动，他便发现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扶着苏月华让她坐起来。

　　“挺不错的，还活着。”苏月华浅浅的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然而口中并不干燥，这洞穴里有水，苏月华坐起来之后，伸手捧起来喝了一口，十分的甘甜，在这荒漠之中，这就是琼浆玉露。

　　江离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反而像是在沉思什么问题。

　　苏月华准备再说话的时候，江离突然伸手轻轻捂住了苏月华，两个人再次陷入黑暗里。他们俩离的很近，近的苏月华都能听见江离的心跳声，就在苏月华打算扭动身体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的时候，苏月华瞟到黑暗里走进来两个人。

　　苏月华并不能看清这两人的长相，他们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如果说苏月华能够借着菩萨的两滴眼泪在这黑暗里行走，但是常人定是不能如此的。

　　想必刚刚江离定是听见这动静，才捂住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