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谈钱你却》方糖镜

3、衣冠不整

　　夏风扬不记得自己是以什么表情和什么心情离开的，只知道自己下午去医院的路上，正憋着一肚子的火。

　　万玲看他气鼓鼓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个炸丨药丨桶似的，疑惑地跑过去问：“风扬，凌曦师兄那边怎么说？”

　　一提起凌曦这两个字，夏风扬的火气马上又爆发起来：“万玲，我和你说，你那个师兄真的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你知道不知道？”

　　万玲被他这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去找人家要投资么，怎么就变成人家不是好东西了？”

　　夏风扬气急败坏地说：“他他……是个，同，性，恋！”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万玲噗嗤一声笑了：“好像还真的是。”

　　“啊！！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害我……”

　　害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真是有毒，早知道就穿T恤牛仔裤拖鞋去。

　　“风扬，你该不会恐同吧？”

　　“这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非礼我，你看！！”夏风扬指了指自己自己下巴。

　　万玲凑过去一看，上面果然有两个红红的指印。

　　万玲虽然没见过凌曦，但她听闻他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不像是做这种无礼举动的人。结合夏风扬跳脱的性格，她斜了他一眼，做出了个简单的定论：“是不是你做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惹恼了人家？”

　　“…………”

　　女人还真是目光如炬。

　　夏风扬本来想好好把来龙去脉说一下，但用黑客技术入侵别人的公司，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撕破脸以前，他也不打算把凌曦的秘密说出去，所以他在这一点上面决定缄口不言，还是转回正事算了。

　　“算了……一言难尽，你记住他不是个好东西就行了。话说，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他看到万玲沮丧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他们分头去找投资人，但经历过几次互联网泡沫以后，这一行已经和几年前大不一样了。

　　手游的市场格局稳定，资本雄厚的大厂横行霸道，小有名气的小厂安居一隅。投资者们吃了几次鳖以后，已经不是风口上的猪了，一个两个都冷静地要命，没有马上能赚钱的产品，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给钱呢？

　　“风扬，我想我们这回是真没钱去维持公司了……”

　　夏风扬马上安慰她：“别灰心，我们的游戏这么好，我就不信找不到识货的金主。他们狗眼看人低而已，这样吧，你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门路，我继续去攻略这个姓凌的。”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他非礼你？”

　　“被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又没有那么记仇。”

　　既然凌曦说对他有兴趣，他手里又有凌曦的把柄，那么这场游戏就没有结束。

　　他不是说他们的游戏赚不了钱吗？他懂什么？游戏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也是最出人意料之外的东西，他就要赚给他看看，还是用他家里的钱。

　　……………

　　夏风扬试着拨打凌曦留给他的手机电话，凌曦倒是耐心和他讲话，可是只要他一谈到融资的事情就会马上无情的加以拒绝，连出来见面都不愿意，矜持得很。

　　明明自己还捏着一张王炸，这个男人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正郁闷间，他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

　　启迪资本今年给一个慈善机构捐了一笔钱，这个慈善机构将会举办一个名为“关注世界艾滋病儿童”的主题慈善拍卖大会，凌曦会代表捐助方发表一段演讲。

　　大部分略有名气的单位和名流都接受到了大会邀请，白虎游戏这种小虾米当然是没有被邀请到的，还好他有一个叫白菲的女同学是做公关的，这次派上了用场，给他弄了个入场证。

　　约莫两千平方米会场里，华丽的水晶吊灯下绅士淑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

　　会议是世峰地产出钱赞助的，老板叫王连举，现在就在台上发言，大概是在介绍本次慈善拍卖会的展品。

　　所谓拍卖，其实就是忽悠有钱人拍一些没什么卵用的东西。从已故王妃首饰到女明星的验孕试纸，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最离奇的拍卖物品是02年日韩世界杯莫雷诺裁判放黑哨后，脑袋被砸的第一个易拉罐。

　　夏风扬还没无聊到要研究有钱人的同情心要往哪儿使的地步，他没有吃早餐，现场20度的空调让他饥寒交迫，听到一半就溜去冷餐桌找东西吃。

　　“风扬，你刚刚去哪儿啦？”白菲急急走了过来，“你啊，怎么连套像样的西装都不穿。”

　　夏风扬今天身着宽领T恤，水洗色牛仔裤，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样的装束显然不在这种场合的可接受范围内，还好他长相俊朗清秀，才没有给人一种社会小青年的感觉。

　　夏风扬咽下嘴里的食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这几天都在修复BUG，三天合起来才睡不到十个小时，早餐都没吃呢，哪有时间精心打扮呢……”

　　“你还是注意点身体吧，我可不想看到你猝死的新闻头条。”

　　白菲也知道白虎游戏的老板出了车祸，夏风扬最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这位同学从小身体就不好，经常生病，偏偏还是干游戏研发这一行，别人熬夜一两天就能恢复过来，而他每次都要折腾一两周，这样下去，真的猝死也不奇怪。

　　两个人在说些有的没的，一个男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原来正是世峰地产的王连举。

　　夏风扬对王连举并不是很熟，只知道这人是一个靠倒腾地产发家的暴发户，年纪四十上下，身材壮得和一头熊一样，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地锁在自己身上。

　　对于这种类似安全检查般的目光，正常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夏风扬只和他交换了名片，就找了个借口急急拉着白菲走开了。

　　两人走到了拍卖会场。

　　“你不是要找投资吗？你怎么不和人家王总多聊聊，我看他对你们的游戏挺感兴趣的。”

　　“我和搞地产的人聊不起来。”夏风扬也懒得解释太多，他往讲台的地方看了看，“你知道凌曦现在在哪儿吗？”

　　“凌先生是要发言的嘉宾，是从别的通道进来的，应该差不多上场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司仪下一秒报了凌曦的名字。

　　于是夏风扬安静了下来，找了个地方坐下。

　　其实，在台上的演讲和在会议桌上的谈判的凌曦样子完全不同。

　　夏风扬还能想起不久前那次谈话，这人眼神里露出的，那种盛气凌人的胁迫感。而现在在演讲台上的他则笑容温文尔雅，一副风度翩翩的学者派头。

　　……真虚伪。

　　夏风扬了无生趣地想。

　　这几天他除了修bug以外，其实也做了不少功课，主要是打听凌曦的底细。

　　凌曦的母亲是一位非洲的援外医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凌曦也子从母业念了医学，不出意外凌曦演讲的主题肯定是围绕他的专业，然后勾起现场坐着的资本过剩的有钱人那隐隐约约的同情心，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形象工程。

　　事实果然如此，凌曦的发言讲的就是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时，作为医学生在非洲的援外经历。

　　但是和普通的学生不同，凌曦援外的时候脱离了学校的医疗队跑去了贫民窟。

　　那可不是公子哥儿适合待的地方。

　　……这个男人，胆子还真的不小。

　　夏风扬继续了无生趣地想。

　　就在这个时候，凌曦的目光忽然看了过来，和夏风扬的目光短暂交接，男人似乎对于夏风扬在这里出现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对他远远微笑致意。

　　“世界上有许多需要帮助的人。而我们金融行业长期以来专为经济增长提供服务，大多数人都认为金融应该服务于有钱人，但我认为它也应该服务于公益，回馈于社会。我们国家正在迈入一个善经济的时代，如何领用互联网金融募集到更多资金？如何将资金最大化利用到弱势群体当中去？如何提高他们的收入，减少贫困差距？这都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凌曦的发言获得了现场的一片掌声。

　　拍卖师马上拿出由启迪集团捐赠的福寿安康碗，嘉庆年间出产，底价800万。

　　“2号，900万。”
　　“8号，1000万。”
　　“1000万一次！”
　　“1000万两次！”
　　“1000万三次，成交！”拍卖槌果断落下，拍卖师和凌曦同时朝世峰地产的王连举点了点头。

　　夏风扬却狠狠吞下了一口口水，就这么个破碗，竟然要1000多万？

　　有钱人的世界他是真的搞不懂，后面就是漫长的竞拍了，凌曦也拍下了世峰地产捐赠的白玉如意作为回礼。

　　凌曦下台以后，夏风扬没有再等待，马上翻出凌曦上次留给他的私人电话，打了过去。

　　夏风扬小心翼翼地发问：“凌先生，请问你有空吗？”
　　“那要看你谈什么了。”

　　“是关于白虎游戏的……”
　　“我要挂了。”

　　“别挂！你之前不是说我有病吗，我想问问我到底是什么病。”
　　“你到顶楼来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