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召阴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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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这一年，开始教左淼画符。
本来老司收徒，要求徒弟年满16岁，还要求身强力壮胆子大，夜晚也能明辨方位，要是长得丑陋凶恶就更好了，能镇得住鬼。左淼除了胆子大方向感好，其他的一概不符合要求。论年龄，还是个10岁的半大毛孩子，论身强力壮，男孩儿十岁都还没长开呢！论长相，左淼更是和丑陋凶恶这个词儿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现在村里年轻小伙子实在算不上多，愿意来继承爷爷这门“走脚”手艺的就更少了。爷爷收不收徒另说，就凭左淼这一身阳气和夜视的能力，也要把这本事传给他，总不能让这门手艺失传呀。
画符入门只学两种符，驱鬼符贴在死者身上，让死者鬼魂听从老司驱使，得以起来走动回乡。镇鬼符则是防止鬼魂作乱伤人，一般和死者生死日期一起放在老司身上，必要时可以取出来含进嘴里或者烧成灰和水吞下去。
左淼日日回家除了完成老师的作业，还要完成抄经和画符的任务，趴在小书桌上听着外面孩子打闹，真真是心痒无比。这天傍晚他抄经正抄了一半，动来动去弄得墨水打翻，脸上手上都糊了不少，正好，出去井里打水洗洗脸，顺便走走。
爷爷正在厨房炒菜，锅铲的“哐哐”声和热油的“滋啦”声响作一团，左淼喊他他也没听见，于是左淼自己走出了院门，刚跨出来，却听见外面井里哗啦一声水响。
平时家长们是不许孩子到井边玩儿的，据说这口井曾经淹死过小孩儿，真假没人知道。但大人们都拿这个吓唬小孩儿，说掉下去会被水鬼拉住脚往下拖，你就永远别想爬上来了!
左淼快步跑过去，井边落了一只小小的红皮鞋，他捡起来探头往井里望，刚刚还听见水声，现在井水却平静得很。
只是这水面未免也太平静了些，倒像要掩饰底下的什么。左淼凝神仔细再望，水面逐渐绷不住地漾开波纹，水下面分明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儿在挣扎!
左淼赶紧拿了木桶扔下去，“抓住桶!我拉你上来!”轱辘一圈圈转动，左淼看绳子绷紧了就开始往上拉，一个十岁小孩儿要从井里拉上来人，本来应该是力气不足，左淼却拉得异常轻松，那桶里好像没有重量，只有绳子绷得紧紧的。
眼看桶就要上来了，最后一截却怎么都拉不动，小女孩儿伸出一只泡得惨白的小手，“哥哥，帮帮我，拉我一把。”
那声音又细又轻，左淼还以为是小女孩儿被吓到了，伸手抓住那只手想把她拉上来。刚一握住左淼就觉得不对，人类的手不该这么冰凉湿滑!可是已经太迟了，“小女孩”发出一声怪异的尖笑，一股大力把左淼往井下拉去!
左淼脸朝下载进井里，这才觉出不对，哪有小女孩儿能完全被装在桶里呢！那东西一边持续尖叫一边凑过来，左淼呛了几口水，抱住木桶不敢撒手。
“陪我玩陪我玩，说好的捉迷藏!为什么你们都不来找我!骗子!骗子!我要你们全都下来陪我玩!”
左淼抹了一把眼睛，这才看清楚那小女孩儿，准确的来说是泡涨了的小女孩儿比较准确。它的脸已经被泡得肿胀不堪，五官被挤得扭曲变形，眼黑占满了眼眶，还穿着大概是死时的红裙子。
左淼倒不觉得有多害怕，他和爷爷走脚见多了死人，这个只能说是比较难看的死人……或者死鬼吧。他向后退了退，想避开那张富有冲击力的脸，那张脸上却咧开一个口子，勉强可以看做是扭曲的微笑。与此同时左淼脚下一沉，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腕。
爷爷炒好了菜来叫左淼吃饭，推开门只看见小书桌上散着几张没抄完的经，打翻的墨水还在往下滴。
“这孩子。”爷爷摇摇头，收拾了桌子出门去寻人，站在院门口喊左淼回家吃饭。
院落外无人应答，只有旁边水井里传出水声，爷爷凑过去看，不停挣扎的左淼被淹得只剩头顶，一道红影子在他周围疯狂地转来转去。
爷爷见势不对，马上拿来符化成水倒下去，水里传来一声惨叫，左淼被从井里丢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已经昏迷了。
井水仍在不甘地翻涌鼓动，爷爷抱起左淼护住，正急得额上都流出汗来，左淼脖子上的黑绳却突然断了。那玉咕骨碌碌掉落，左淼猛咳几声，咳出不少水来，仍旧湿漉漉地闭着眼，没有清醒，井水却不再翻涌，仿佛忌惮着什么一样慢慢平息了。
爷爷惊魂未定，赶忙把左淼抱进屋，匆匆忙忙拽下湿衣服，把他塞进被子里。左淼慢慢转醒来，却把手脚往被子外面伸出去。
“热。”他迷蒙着眼睛念叨。
爷爷一惊，伸手探他额头，果然是发烧了。小孩子撞到邪物不免要病一场，左淼以前很少生病，家里没什么备用药。爷爷出门找村里医生开了药匆匆回来，奶奶问他，“怎么回事淼淼身上阳气比以前更厉害了!”
爷爷一边走一边跟奶奶说了经过，给左淼把退烧的药吃下，又把那黑绳原样系好玉挂他脖子上。
“现在呢”
“还是不行，”奶奶的声音幽幽从外面传来，“我近不了他身，那玉挡了次灾，怕是没大用了。现在淼淼这样，那东西也不敢来了。”
爷爷摸起那玉来看，才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一道缝，他叹息一声，还是没将它取下来。可左淼吃了退烧药，却丝毫没有退烧的意思，体温一直居高不下。
爷爷心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生病了，在床前守了左淼一晚，第二天就带左淼去了老方那儿。两人各种药方都用了，左淼精神却越来越差。
“爷爷，方爷爷，我梦见有团火在体内烤我，我觉得自己要活不成了。”
两位爷爷都是呵斥他别胡说，背过身去无比心焦。
方爷爷女儿推门进来，坐在床边摸了摸左淼的额头，表情充满爱怜，竟像极了她母亲还在时的样子。
“看看这可怜的孩子……爸爸，我还有个法子。”
老方难以置信地瞪着女儿，“是不是你母亲教你的!方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总是丫头丫头的喊，很少叫女儿全名，叫全名的时候便是他真的生气了。
“爸，”灯下方婧的眼睛显得特别黝黑，她盯住老方，一字一句执拗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十岁那年母亲用的是什么法子吗”
老方拳头上的青筋全都鼓起来，又松下去，他捂住眼睛，“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早死我早就告诉过她黑巫术碰不得!施术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可你的白巫术救不了我!是母亲用黑巫术召了强力的鬼魂把我从地底下抢回来!代价是付出她的命……我也是从那之后才看得见阴气阳气的，地底下走一遭，我看得比你们明白。”
方婧指着左淼，“他快死了，被压制而反弹的阳气正在灼烧他体内的经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一个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炸开。”
爷爷沙哑着嗓子开口问，“你有什么办法？”
“有啊，”她说，“黑巫术又如何，白巫术又如何，反正他是极阳体质，去聚阴地，召个极阴的家伙出来……”
老方和爷爷都沉默了，这方法的确可行，但谁也不知道贸然召阴物出来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
“爷爷……”
左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朝爷爷伸出手，爷爷流着泪扶他起来，左淼伸出滚烫的手替爷爷把泪擦去了。
“姐姐，教我吧，我想活下去。”
一旦决定了，事情倒变得好办起来。爷爷向老方道歉，老方却摇摇头，连说了三个“我明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他抹了一把眼睛，开门出去了。
左淼躺在床上，方婧用清水教了他一个阵，并嘱咐他在子时开始召唤，子时阴气最盛，召出来的东西阴气比较足。
“我母亲死后，记着这些咒术的书全被我爸锁起来，我自己偷偷拿了钥匙打开来学，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你既然决定了，出了差错也不要来怨我……”
“姐姐”，左淼冲她笑，眉目间是超过同龄小孩儿的稳重，“我晓得的。”
子时还没到，左淼勉强站直了，咬破食指把血滴到那黑乎乎的碗里，碗里是阴沉木的粉末混合了隔夜露水，再加上召唤者的血用来画阵法。
左淼哼哧哼哧画阵，觉得鼻孔喷出来的呼吸都带着火气，放出去的血也是滚烫的。这阵法偏大，他又画得很慢，随时要倒下的样子，偏偏没人能帮他，只能由他自己来。
把其他部分画完，左淼坐下来等子时，屋里的老式挂钟当当敲响了，最后一笔终于落下，左淼把血滴到阵眼里，退开一步，眨着干涩充血的眼睛屏息以待。阵法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又瞬间黯淡下去，什么也没有出现。
左淼不明所以，转头想去看看爷爷，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明明爷爷他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却看不清楚。
爷爷他们也准备了防身的符咒，嘴里含了铜钱，应当没大问题，左淼回过头，眼前却猝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召出来了!
左淼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摔坐在地，召出来的“它”无动于衷，缓缓踏出阵法，身上破旧的盔甲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月光穿破雾气，反射了左淼颈间那块玉的光芒。
“你有什么愿望？”它问。
“我想活下去!”左淼壮着胆子要求，“给我你的阴气吧。”
它呵呵低笑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充满兴味地盯着左淼，然后说，“好。”
“本将军答应你的条件。”
“我需要付出什么”左淼问，不敢相信它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恶鬼的交易可没那么好做。
它上下打量着左淼，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好的那天，自然会向你索取。”
“那先……给我一点阴气吧……”左淼哑着嗓子，“我快被烤干了……”
雾气散去，爷爷和方爷爷刚从刺骨的寒气中挣出来，两个老人家被这一幕刺激得几欲昏厥。月光下穿着盔甲战袍的恶鬼附身下去捏住左淼脖子，左淼不但不躲开，反而一再凑上去迎合。
“好了，一点。”左淼被毫不留情地推开，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的燥热有所缓解。这才回过头去对爷爷欢呼，“爷爷，方爷爷，我成功了!”
爷爷和方爷爷脸色不大好看，却又不敢造次，勉强对它拜了一拜，“敢问阁下来历”
“都不知道我是谁，也敢贸然召我出来”
“顺着这边往西直走三公里，便是本将军的墓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