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坏》煨木

28、天才又剥皮

　　我正埋头干活，耳边传来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志贵师傅，过来过来。”抬头望去，果然是天才坐在素芬店门口，像往日那样准备逗弄志贵。
　　志贵没事，也乐意聊几句，就站起来走近了些，天才说：“上次给你说的女人，你去看了没有？”
　　志贵一听，转身就走，一脸像是受辱的样子，嘴里嘟嚷了句什么。
　　天才像被泼了一瓢油，更加兴奋了，干脆站起走出百货店，站在街中演讲似地说：“志贵师傅，你用惯了上海大学生的货，也不能这么看不起我们自己的土特产的，上年印刷厂买铅字，我跟方大人一起出差到上海，看到许多人排队买什么，也挤进去排队，最后买了两袋硬糖，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的腰塘糖果厂生产的。”
　　素芬说：“这不是老汪说过的故事吗，怎么你也碰到同样的事？”
　　“老汪排队买的是松花蛋。”天才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侵权，继续说：“反正现在我们这里的东西在外地越来越吃香，只有志贵师傅不知道，还一定上海大学生上海大学生的。志贵师傅，你来看看，胖子的女朋友，货色比谁差了？”
　　本来我也不想说什么的，听得他说得不堪，不能不出来说两句：“杨顺，你以为别人叫你天才真的以为你是天才？别人超生，把你抓去办学习班，就是志贵也会说两句的，你这么会说的，怎么一个屁也不放了？”
　　志才这时也出来了，帮腔说：“嗯，天才，你这次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啊，那边十六块银洋卖给杨四仙了的，与你还有屁个关系？我还跟素芬说，这次天才出来，官司肯定要打到联合国的，没想到你到素芬这里就不打了。”
　　“我特别喜欢志贵师傅的。”天才握起志贵的双手握了又握，这是天才惯常的花招，一旦处于下风了，便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
　　“你喜欢学习班不？”志贵一脸认真地问，大家哄笑，连琳巧也笑。
　　“志贵师傅我太喜欢了。”天才脸上讪讪的，但阵脚并没乱，仍抓着志贵的手不放，坚持着自己的那套脱困妙方。
　　志才木无表情地说：“天才，我看你只知道说废话，平时说得像联合国一样，真正到了机关那里，只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时多嘴带着诡异的笑容蹭过来了，刚做了那个招牌的敲击半空的动作，正待开口，天才便逮着机会了：“来来来，多嘴你说，有谁不喜欢志贵师傅吗？”
　　多嘴仍然带着诡异的笑，说：“天才，你学过法律没有？作为学习班，是不能限制你的自由的。”
　　见多嘴也来搔他的痛处，天才脸色难看起来：“书我读得少，道理我懂的，对老娘一定要孝敬，不孝敬同畜牲有什么区别？小狗长大了确实不管母狗的，人也能不管？”
　　“怪不得叫他天才。”素芬摇着头顾自理着货盘。
　　多嘴听到了素芬的话，觉得是对他的肯定，就蹭到她边上，说：“不懂法律，只知道说大话。吃了苦水，又不知道拿起法律武器自卫。”一边说，也一边摇头。
　　志才听到了，瞪着眼对多嘴说：“你也法律个屁。”
　　多嘴想不到志才掉转枪口，尴尬地笑笑说：“双王，什么事都有规则的，比如你下棋，马就只能走马步，你不能像炮那样直来直去的。”
　　志才还是瞪着眼，说：“你这家伙知道什么规则？别人下棋叫你站边上不要说，骂了你几十年了，你记住这规则了？”
　　“对的，多嘴你知道什么规则？”天才心里暗喜，赶紧附和说。
　　“双王，天才十六块银洋卖到我们西街居了的，与他亲娘那边还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天才，就拾起火头。
　　“怪他自己，以为别人杨厂长杨厂长叫他有多少威风，你做豆腐出身的，有多少水平？人家方大人新桥中学毕业的也不想当，你这个家伙不识几个字还蹦得老高。现在好了吧？学习班坐坐味道好吧？管学习班的人怎么都不怕你这个大厂长的？”志才平时见天才喜欢作弄志贵心里早就不舒服，后来见他还装出大厂长的样子心里更恼，现在算逮着机会了，心里十分痛快。
　　“天才，你给我们说说学习班里的故事吧。”我也不地道，还火上浇油。
　　“说是学习班，其实就是拘留所，拘留只能拘十五天，借口是学习班，就可以无限期拘着了。其实这也是不合法的。”多嘴给大家上起课来。
　　“几点了，胖子。”天才喊起来。
　　我知道他的花招，也不理这茬，说：“天才，你横街那边的亲戚到学习班看过你吗？”
　　“啊呀，一点二十分钟了，单位还有事的，差点迟了。”他果然无师自通，纯熟运用起金蝉脱壳，挥着手急急地走了。
　　志才说：“这家伙蔫了这么久，今天怎么又来精神了？”
　　素芬说：“看来他在里面是吓着了，出来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刚刚长上新皮，又被你们剥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