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坏》煨木

27、痛快

　　这晚我们正在看电影，有人把一袋什么塞给我，一看，正是工商所的小郭。他什么也没说，回去了。我一看是两包瓜子，两只苹果，对丽亚说，看来他与我姐已经有些眉目了。
　　散场的时候，我在人群中找他们，到了门口也不见他们，大概是早走了，我有些失望，本来可以一起去吃吃冷饮的，我也知道伟伟的意思，怕传递给了我们她已认同我们的信号。
　　我与丽亚去大厦边上的冷饮店吃冷饮。镇小，碰到谁都不奇怪，偏偏碰到了王老师，带着他六岁大的孩子吃冷饮，他的孩子眼尖，早看到了丽亚，阿姨阿姨地喊起来。在一屋子乱哄哄的食客中，穿着齐整，头发一丝不乱的王老师显得十分儒雅。我想到正是这个人，曾经与丽亚共度了许多销魂的日子，心中早已是利爪撕扯地痛，表面上却装得大方，忙叫店老板连他父子俩的钱也付了。
　　丽亚过去摸摸小孩子的头，小孩子又不识好歹，问她哪里去了，我没听清她回答了什么，就与她朝一个角落的空位子走去。
　　还没坐下，就听得附近一桌有人在聊天：“胖子眼高了，看不见咱们了。”“嗯，看样子他是不想在金清街混了。”“嗯，可能要高飞了。”
　　我一听声音就明白是谁了，转身一看，果然是大亨他们，就招呼他们说：“谁这么大胆。”
　　我又招呼大亨过来问他一件事。他在我边上坐下，我问：“听说船厂的氧气由你卖了？”
　　他笑笑。
　　“现在造船形势这么差，有什么意思？”
　　“兄弟，等形势好起来，我花十倍的力气也拿不下了。”他拍拍我的肩回去了。
　　丽亚低声说：“真是人才。”
　　过了一会，又说：“可惜不是正道。”
　　正吃着，边上一个人喊起来：“跛脚跛脚，快过来，女婿在这里。”
　　我抬起头，正看见丽亚妈与小明也朝这边看，她妈走过来，对那个喊她的人说：“你有毛病啊，我没名字的？”
　　那人嘻笑着说：“得了吧，你叫我烂鼻烂鼻的也叫了这么多年了，我生气过没有？快叫你女婿也叫我一声岳父大人。”
　　她妈端起附近一杯冰水杯就掷向他，他本来也就是一位有名的泼户，怎么会忍下这气，冲过去就打。道德拦住了他，他还是不肯，道德一巴掌过去，他更是跳起来要与道德拚命。这时听得斧头鱼大喊一声：“好了吧？”站到了他面前。
　　这个叫烂鼻的楞了楞，嘴上还不输饶，骂骂咧咧的不停，动作上已是和软了下来。
　　道德指着他说：“你不要不服气，胖子是我大哥的兄弟，看你以后还胆敢给他没面子。”
　　“你厉害，你厉害。”他犟着头说着，已经没有刚才要拚命的气焰，有个跟他同来的乘势拉着他走了。
　　我把她妈与阿明叫过来同桌，大亨他们本来已吃好了的，现在也留了下来，是声援也是示威。我觉得丽亚的眼里好像有泪光闪动。
　　我想：女人这个时候是最容易以身相许的了，如果她对大亨以身相许呢？她怎么面对我？大亨怎么面对我？
　　大亨这时搬了张凳子到我边上，说：“这种人渣，不值得生气。”
　　我一听这话，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醒来，仿佛自己也是人渣。

　　最后，大家分头走了。丽亚挽着我的胳膊走着，说：“你注意到没有，王老师一直到大亨最后过来坐你边上的时候才走，他看到了整个过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自豪，这口气出得太痛快了。”
　　“嗯，为了你我会拚命的。”
　　“关键是都可以不需要你拚命了。”
　　“嗯，也许这就是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出人头地的原因吧？让自己爱的人不受委屈。”
　　她陷入了沉思。
　　我问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妈给这么多男人带去了快乐，却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爱她？”
　　我被逗得大笑，说：“这话太幽默了。如果你给这么多男人带去快乐，我也没法爱你。”
　　“不对啊，你明明知道我跟别的男人有过关系，你还能这么深地喜欢我。”她认真地说。
　　“那怎么一样，你是真心跟别人相处的，并不是像你妈那么随便的。”
　　“我妈肯定也曾经不那么随便的。”
　　我语塞了，不知怎么回答。
　　“这说明一个问题：我也完全有可能变成我妈那样被人唾弃的人。”
　　我明白自己是遇到了一个追根究底的大哲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