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我高谈阔论青春呀》疯子水

3、第三章

　　（一）

　　那个年代似乎并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那么一说，即便有的话对天颖来说也是没用的。因为如果老师在学校打了他的话，回去告诉父亲，那么父亲还会毫不吝啬的再打他一顿，然后跑到学校去在所有人面前让他丢掉尊严，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男孩子女孩子们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自己被打骂，最后将自己唯一的廉耻也统统扯掉，全身赤裸的站在人群前面像条狗一样的被展示一番。父亲当然会享受那个过程，完全不会有丢脸的概念。所以以后的以后，天颖都不会再去跟家里人提一切有关学校的事，并且也会刻意的隐瞒自己在学校被老师打的事，而这样的生活天颖也慢慢的学会了去习惯。

　　天颖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妇女，肥胖臃肿的身形，外加一脸的凶相。一副老花镜整日被她架在那个干瘪的塌鼻子上面，透过那副眼镜，她终日都在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打人的机会，而一旦让她抓住机会，她那粗壮的老短胳膊就会提着她的戒尺将那个可怜的孩子痛打一顿，而她往往只有在打人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年富力强的精力，所以她热衷于打人，并且毫不掩饰沉浸其中的快乐。

　　由于天颖的父母那天晚上送过礼的原因，所以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天颖都没有再被打，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天颖来说以无足轻重了。天颖并不害怕数学老师打了，唯一让他痛恨的就是父亲，那个把他的尊严撕下来，大声笑着任凭众人践踏的父亲。天颖并没有因为父亲送的礼而对他有任何的好感，相反那只是让天颖更加的痛恨他，痛恨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

　　（二）

　　这天数学课，学珠算这一章。在那个年代，小学数学课上还要学怎么用算盘，这个在以后根本就用不着的东西却让班里很多男孩子抓耳挠腮的陷入了困境。

　　这天数学课上车老师讲完了算盘的用法以及计算口诀后便让孩子们实际操作。要求就是车老师随便出加减算式，孩子们用算盘快速的算出结果。然后车老师就晃晃悠悠的在教室里踱着步子，一边出着算式，一边用她的眼睛仔细的搜寻着任何一个无法快速算出结果的孩子。

　　年幼的男孩子大都不太擅长计算，而且又总是调皮捣蛋，所以他们往往是车老师打击的主要对象。就这样，车老师终于在一番仔细的搜索之后揪出了一个受难者。

　　“成凯，你上讲台来算！”车老师恶狠狠的盯着一个男孩子，而后让他上了讲台。

　　“你们大家都看着成凯怎么算的！”车老师示意台下的孩子们不要算了，继而目光转向了那个已经开始发抖的孩子。

　　“132加231”

　　车老师说完开始盯着成凯，看他怎么用算盘算。此时的成凯已经吓的不轻，拿着算盘的手抖来抖去，半天也算不出结果。

　　“我刚才就见你一直看人家的，你就这么笨，这么简单都不会算！”车老师说着加重了语气，用戒尺猛的在成凯头上敲了几下。

　　“重算！”车老师厉声呵斥道，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又一个受难者要遭殃了。

　　结果反反复复几遍还是算不出来，车老师彻底愤怒了，用戒尺使劲的敲成凯的头，嘴里面还不停的咒骂着榆木脑袋不开窍之类的恶毒言语。于是一节课又变成了一场人间炼狱，而接下来的几天里可以想得到成凯都不会好过。因为车老师的另一个变态趣味，那就是她如果打一个学生的话就会连着打至少一个星期，每天这样重复不变，所以一旦被车老师盯上，就是死路一条，根本逃不掉。

　　此时的成凯已经哭的不省人事，手里面还握着他的算盘，鼻子眼泪一大把，像个泪人。车老师会心软吗，当然不会，打人是她唯一的乐趣，而唯一能让她停止打骂的方法就是她如果打累了就会自动停下，或者是下课铃来结束掉这一切。不过由于小学课程都是两节数学两节语文连着上的，所以即便下课了，意犹未尽的车老师还会在下一节课上继续的，所以作为一个受难者来说，还是祈祷她早些打累了，那样就不会再被鞭打了。

　　车老师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像快要五十的人了，挥动戒尺的胳膊始终是那样的有力量，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那样的地狱永远没有尽头。而她就是地狱的恶鬼，扒皮抽血，尽情的享受着揍人的乐趣。

　　天颖呆呆的坐在教室里，目光空洞的看着讲台上的一切，开始反感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学校，甚至是这样的生活。

　　“车老师，你是不是感觉打人很有意思，你很喜欢打人是不是？”

　　安静的教室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般顿时把整间教室炸的雪亮雪亮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了说话的天颖身上，而讲台上的那只母狗也似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挥动着戒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即缓缓的扭过了头，死神一样的死死的盯住了台下的天颖。

　　结果可想而知，成凯被车老师叫下讲台，而后整整的半节课，车老师都在不遗余力的鞭打着天颖。

　　天颖始终都一声不吭，低着头默默忍受鞭刑。天颖当然不是为了救成凯才这样做的，当然天颖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选择自己挨打，只是天颖受够了车老师那副嘴脸，并且厌恶的想吐。天颖厌恶这样的生活，更加痛恨这样的老师。天颖觉得要说点什么才行，即使这样做的结果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老师挥舞戒尺的胳膊始终没有放下，就这样过了很久天颖感到已经完全不疼了，世界在他眼前恍惚起来，人影也开始渐渐变大。

　　突然天颖开始大笑起来，毫无顾忌的不再沉默，而是疯狂的大笑。那笑声摄人心魄却又凄厉悲伤。车老师见天颖没哭反而大笑起来，心里面一下火了起来，啪啪啪的用戒尺猛敲天颖的头。但天颖并没有停，笑声开始越来越大。车老师见状似乎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正有点犹豫，只听得咔嚓一声，戒尺竟然打断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教室里的孩子们一下子惊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车老师也一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手里断掉的戒指，不知所措。彼时偌大一个教室里静的出奇，只有天颖一个人的笑声，越来越大，笑的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一些孩子们在小声的嘀咕，车老师把唐天颖打成疯子了。这一说不要紧，车老师一时慌了神，赶紧让台下的孩子们住口，并慌乱的说着自己只是稍微打了天颖一下而已，谁知道他就成这个样子了。不过车老师显然脸色开始发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停了手，用自己那满是粉笔灰的手去摸天颖的头。

　　密密麻麻满头的疙瘩让车老师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也随即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她立时用手堵住了天颖的嘴，不让天颖再笑，而后一把将天颖抱在怀中开始安慰起来。过了好久，天颖止住了笑，车老师让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后一节课车老师都心神不宁的坐立不安起来。

　　（三）

　　第二天上课，满脸倦容的车老师一进到教室就走到天颖面前问他有没有事。而此时的天颖也清醒多了，对于眼前的这个让他恶心的老师来说，天颖不愿意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固执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对着车老师。车老师见状也自觉无趣，惺惺的离开，并暗自庆幸着孩子的家长没有找到学校里来。不过这显然都是多余的了，天颖是绝对不会和家里人说的，因为相比起车老师来说的话，他更痛恨的是自己的父亲。

　　然后开始正式上课，天颖却没听两句就倒头睡觉，一直睡到下课铃响才醒过来。而天颖发现，这一次车老师并没有去管他上课睡觉，这一点让天颖感到惊讶。

　　以后的日子里天颖也渐渐的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车老师虽然一如既往的上课打骂学生，但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有打骂过天颖。除了偶尔也会训斥几句之外，车老师似乎已经完全对天颖处于一种放任不管的态度了。天颖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但无疑在以后的日子里，天颖都不用再担心被老师打了。

　　仿佛是小学二年级以后，天颖也一下子长大了似得，也不再是整天就知道看小人书了。相反的，天颖转而好好学习。虽然天资不高，但用功读书的天颖成绩竟然也能排到了前十名的末尾，这让天强大喜过望，并且更加坚定了要让天颖读大学的决心。

　　这所学校几乎所有的男孩都被车老师打过，而没有一个男孩子不对车老师怀恨在心的。当然他们私下里吹牛聊天的时候也会羡慕一下天颖的待遇，不会被老师打，然而当谈到那天的噩梦一般的两节数学课时，又总是让他们心有余悸。所以羡慕别人是没有用的，一群男孩子们也只能是在闲来无聊的时候唏嘘感叹一番了。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每一个男孩子心里面都憋着一肚子火，商量着找机会报复一下车老师，好让那个老女人也出出丑。

　　（四）

　　临近年末的时候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大家也都穿了厚厚的衣服，一个个裹得圆滚滚的，感觉到行动的不便。

　　这天课间操的时候，一群男生见车老师裹着厚重的棉衣，扭着她那臃肿的身体慢慢往厕所走，于是那些孩子们一合计，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报复一下那个老女人。

　　那个年代的厕所都是一体化的大茅坑，男女厕所被一堵墙隔开，但厕所下面却是相通的。学校的厕所是一幢房子，被隔开三间，男女厕所，还有一间是校长专用厕所。这天一群男孩子见车老师晃晃悠悠的进了厕所，于是一股脑的也都跑进了对面的男生厕所。临近岁末，孩子们手头上开始有了钱，而男孩子们最喜欢玩的就是鞭炮了。配合上过年的氛围，热热闹闹，让人心情舒畅。这时候一群人见车老师裹得厚厚的扭进了厕所，跟着进了隔壁的男厕所，然后所有人屏息等着对面的动静，之后这边就可以行动了。

　　不一会只听得对面厕所里车老师粗重的呼吸声，而后吭的一声，车老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情也开始愉悦起来。像她这么大的年龄竟然还不便秘，想着也是平常打学生打多了，运动的多身体自然就好。这样想着一群男孩子顿时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于是在齐小飞的带头下，一二三，七八只炮竹被同时从下面扔进了对面车老师的厕所里，随后只听得无数声巨响，对面厕所里炸开了锅，顿时变得屎尿横飞，一时间整幢厕所里都充满了恶臭味。

　　见已经得手，一群孩子们飞快的跑出厕所，而后一个对着一个的哈哈大笑，并且想象着对面车老师满身屎尿的情形，一个个喜笑颜开。

　　果然那天上午原本后两节的数学课因为数学老师临时有事改为了语文课，一群男孩子们在听到语文老师的说明以后，一个个掩住了面容，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而天颖也自觉疑惑，只是并没有再去多想。

　　当然报复就意味着更加严厉的反报复。因为上午是四节语文课，所以到了下午就是整整一下午的数学课。而那些高兴过后的男孩子们好像现在才想起来后果的严重性，一个个开始变得提心吊胆。

　　又一个噩梦般的下午即将开始，而这一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将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结束。

　　下午上课，车老师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衣服，然而离得近了还是会闻到一股淡淡的屎尿味，并且从车老师一脸的凶神恶煞看来，那些孩子们要遭殃了。

　　“今天中午是谁在厕所扔的炮，给我站出来！”车老师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说出了这件事，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下午都将是地狱般的大屠杀了。

　　教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孩子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讲台上的车老师，个个呆若木鸡。

　　“没人承认的话我就要一个一个发问了，要是让我逮到他的话，我就剥了他的皮！”车老师一下子提高了嗓门，恶狠狠的威胁着所有的男孩子。

　　气氛一下子紧张的让人说不出话来，杀气充满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说——！”车老师突然怒吼一声，绷紧了神经的男孩子们突然大叫一声，惊的个个面如土色。不过天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那事又不是他干的，所以继续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胡乱的翻着课本。

　　“唐天颖干的，我在厕所看见了”突然一个男孩子因为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而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

　　“对，就是唐天颖干的我也看到了”随后一个男孩子小声的附和道。

　　教室里一下子骚乱起来，陆陆续续的几乎所有的男孩子都指认是天颖干的。对于天颖这样一个平时没朋友，又经常被老师父亲打的好欺负的人来说，找他做替罪羊再合适不过了。人就是这样，当自身出于危险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先喊出了一个好欺负的可以做替罪羊的受难者，那么接下来所有人都会一口咬住那个替罪羊，即使他们还都是孩子，但他们本能的知道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天颖一时愣住，仿佛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样一个屎盆子就无缘无故的扣在了自己头上，天颖一时感到天大的屈辱。

　　教室里纷纷扰扰的乱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唐天颖，仿佛一瞬间就能将他烧死，而后一个人的牺牲就可以换取所有人的皆大欢喜。

　　天颖已经愤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颠倒是非。但是天颖冥冥中知道自己不可能说的清楚了，只是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最先说话的齐小飞，一直把他盯到死处去。

　　然后一切仿佛都已清楚，众人也都在等着盛怒之下的车老师拿起戒尺去教训天颖。而即便是车老师很久都没打天颖了，但这次他们相信，天颖一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教室里复又安静下来，因为着车老师的表情已经狰狞到恐怖的样子，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车老师扭过头看着天颖，一切好像已经确定，其余的孩子们开始喘着粗气，感觉到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齐小飞，你给我站出来——！”车老师已经暴跳如雷了，一句话直接让刚刚开始喘气的齐小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小小年纪就会找替罪羊了，你可真厉害！”

　　“老师，这确实是唐天颖干的，我和好几个人都看见了”男孩颤颤巍巍的开始结巴成一团。

　　“你呀你，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今天课间□□临走之前唐天颖在办公室和靳老师谈话，我回来了他才刚走，你这个东西，睁着眼说瞎话，你说不是你是谁？”

　　齐小飞见事情已经败露，而那样的说辞无疑证明了就是他带头干的，而随后附和的那几个男孩子也逃不了，于是一时间不再说话，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又是一下午的地狱屠杀秀，而天颖却因为着人与人之间的阴谋和卑鄙的无耻勾当恨死了齐小飞。就这样天颖竟然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下午的打人表演，然而这却并没有让天颖感到太快乐。

　　（五）

　　夜幕低垂的时候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响，学校开始放学，车老师这才愤怒的放下戒尺，宣布放学。冬季的夜来的特别的早，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走出校门的时候天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风，于是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衣。

　　放学后天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选择在校门口稍等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一个人影一坡一坡的走了过来，天颖看准是齐小飞没错，当即将他拦了下来。

　　“齐小飞，你今天上课凭什么说往厕所里扔炮竹的事是我干的？”

　　齐小飞神情恍惚的走出校门，一抬头撞见了天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你经常被老师打，当然你爸也打你，像你这样的人，多挨一次两次又怎样，我就说是你了，你能怎么着。”齐小飞定了定神，理直气壮的说道。

　　没等他说完，天颖一脚便把他踹到了墙上，而后用力的扇齐小飞的耳光，只打的他鼻子里出了血，随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齐小飞当即窝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记住，以后要是再敢认为我好欺负的话我就打死你，反正我不在乎被老师父亲打，所以你要是敢乱说话的话，我就一直打你，直到你再也不敢乱说了为止”说完天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了寒风中久久窝在地上的齐小飞，以及那随风飘向远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