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叶落》宋漪

86、45元宵谁与共孤光（下）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风尘命薄之辈，做我们这一行的，在初进时，早就将前尘忘却，后事推诿，只管当下而已。”鸨母复又说道，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话虽是这么说，您却不是这般打算吧？”
　　“公子取笑罢了，老身前边还有杂事，失陪。”公子？这称呼倒才是真正的取笑了！

　　看她背影渐去，我心生感慨，无端烦闷。
　　“怎么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和你的小相好好好谈谈？”
　　“小相好？”他挑眉的样子煞是好看，“你这鬼灵精。”
　　淡淡的语气，忽然有种……
　　“你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误人前程。”
　　有种长辈的亲切？“误人前程并不紧要……”
　　“误了人心，才知此生蹉跎。”我顺口接上，他不料我说得这样透彻，顿了顿，但很快又是那副世事不挂心怀的模样。
　　我摇摇头，“弄花为影，红颜奇葩，当应珍惜才对。”
　　他看看我，“何叹心不随己。”

　　“好漂亮的花灯！”我禁不住感叹道。
　　道旁的灯市南北延伸四十里，绵延不绝，灯光繁盛。
　　沙戏灯、马骑灯、火铁灯、架儿灯、象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等等，不一而足。
　　处处皆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这样的节庆里，无疑把当下兴朝的太平盛世气度尽彰，过路百姓笑语欢声，满面欢欣，恰有“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闻”之感，而我身处其中，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满足。
　　“你从未看过这番情景么？为何如此欢悦？”宋玉凌不以为意地看看我，似是讶异我的大惊小怪。
　　“呃，”我支支唔唔，自小被送到“叶落汀”抚养，是个难言之密，“爹爹甚少让我出门。”
　　“何青倒是心疼你。”他语气中竟带了不少鄙薄，我虽知他对爹爹无甚好感，这样听来，却是心里不爽得很。
　　“哼。”我不轻不重地冷道，表示我强烈的不满。
　　“那边有灯谜可猜，要不咱们去瞧瞧？”他倒似没有注意到我闹别扭，一个劲扯开话题。
　　我又是“哼”，毫不搭理他。

　　“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往花灯摊铺走去，我又气又恼，最好只好跺跺脚跟上。
　　“两位不知要买花灯还是猜谜？”那摊铺主也是见过世面的，看见我和宋玉凌皆衣着不凡，不免多了几分恭敬。
　　“当然是要猜了！”我一时口快，不妨宋玉凌恰转头对我笑，我一撅嘴，哼，刚才的帐留着算！

　　“请问姑娘要猜什么样的？”我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他背后立了一个架子，排了一列花灯，越是往上就越是好看，最上边的一个外套红纱，中置蜡烛五支，玲珑剔透，可见工艺之精巧。
　　“我要最上边的那个！”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辉，对于这个花灯，我志在必得。
　　“小摊规矩不同其他，猜谜者须以购买花灯作为金注，越是往上的，姑娘看中的花灯相应须以五十盏为注。”那摊主笑得油滑，仿佛看见了到手的大鱼。
　　“五十盏？！”我脱口而出，敲诈呐！
　　我兀自犹豫，只听宋玉凌道：“依了你就是。”
　　我愣愣看他，只见他俯头在我耳边道：“可别给我输了，否则把你送他家打杂去！”
　　暖暖的气息在耳边拂过，我霎时红了脸，待想反驳他，他已恢复原样，只余了唇边一抹不可捉摸的笑。

　　“公子好气度，定克无不胜，小人这个花灯由公子摘得，亦是三生福气！”那摊主见宋玉凌允了，言语愈发奉承，我撇撇嘴，他心里可不定想着自己的五十盏花灯呢！
　　“还请出题。”面对摊主刻意添笑的脸，我泛着淡淡的恶心。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悬着的花灯后边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过给我。
　　伸手接过，不禁念出声来：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原为清纪晓岚所出）
　　这谜面前后对称，既粗浅又含蓄，倒是不俗，想不到这市井之间竟有如此高人，能撰出这样的词句。
　　摊主见我蹙眉，眼神渐渐明亮，我无暇顾及他，心思电转——“猜谜！”
　　话甫出口，我却愣住，因为和我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冷冽的男声。
　　在场围观的人皆朝声音方向看去，竟是一张我熟悉的面孔。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看了好多好好的古言……比如《胭脂扫娥眉》《九重吟》，看得我又手痒痒地开始写了……大家等得辛苦鸟……对不住……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