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45元宵谁与共孤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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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宋玉凌在一个店面前停下，我抬眼看了看那店面的牌匾，“冷媚楼”？怎么有些耳熟？
“冷媚楼，冷媚楼……”我喃喃自语，挖掘心里微有的印象。
宋玉凌笑了立在一旁，还是那般笑而不语，神秘兮兮。
“啊！”我忽然叫出声来，以前织烟曾说“可以每天天去云梦楼吃好吃的点心，去清越轩买亮晃晃的珠宝，去冷媚楼看漂漂亮亮的姑娘”，这么说来，冷媚楼就是一家妓院，而这条街，就是香绮弄——建隆有名的烟花巷！
看着我快要逃的模样，宋玉凌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现在是白天，妓院不营业！”
“嗯？”似乎就是这句话让我平静下来，“呼……那就好。”我拍拍胸脯，还以为他要带我见识一下什么叫醉生梦死呢！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往巷尾看去，遗憾的是被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依稀记得叶妈妈说，叶落汀就在巷尾的地方，我十六年来虽然在叶落汀长大，可是足不出户，却从来不知道前边是怎样的风景，才会到了香绮弄却不认识。
“凌公子，今儿吹了什么风？居然把您给吹来了？”眼见宋玉凌伫立在门外，立刻有一个妇人迎上前来，朱唇红艳，两腮微扫，却是妖媚中夹杂了端庄。
我眯了眼看她，她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也瞥了我一眼，看她应是三十年纪，却风韵犹存，果是风尘中人，不同得别个。
“花影姑娘在么？”宋玉凌似乎没注意到我和那个鸨母的交锋，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回去。
“在在在，花影正在梳妆，凌公子请。”她急忙把我们往里请，看样子，应是知道宋玉凌的身份，所以恭敬无比。
这条巷子都是妓院，识人眼光自然不差，我一路走来，之所以如此多人注意我，肯定是看穿了我男扮女装的本质，故而打量多多，眼前这个鸨母，自然更是不能瞒过，看宋玉凌和她这般熟识，想必在这里豪挥了不少银子，看到一个女子在宋玉凌旁边，自然怕她生意受到影响，故而对我有敌意也属正常。
花影？倒是个好名儿，只不知是怎样的天香国色？能被宋玉凌看得上的，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冷媚楼不愧是建隆第一，回廊过道，皆饰以淡紫轻纱，微风过处，轻烟淡薄，仿似仙境。
悱恻缱绻的幽香，若有若无，偶尔钻了一丝入鼻，一溜儿直到心脾，便升起非是人间的感慨。
我暗自惊叹，冷媚楼如此盛名，倒不是虚得，这般窈然而不落俗套，非得大师手笔。
就这么一发楞，脚步就慢了一些，宋玉凌忽然回头看我，露出一丝怅然神情。
我抬眼看去，咫尺之隔，周围淡烟缭绕，香气渺渺，那人原是众里寻，此时就在灯火阑珊处。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忎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取自柳永《鹤冲天》极好的一首词）
“一点星光，执灯人孤自彷徨，帘外重重影，泪落成千行。”忽有歌声响起，和着琴音，辗转在楼阁之间。
“两处驿亭，对月影只思也双，树间朵朵芳，愁悲随春江。”沉寂清冷之气贯彻歌词之间，似乎能看到操琴之人一弯惊人冷冽的薄笑。
“三生缘石，帐深席凉苦无眠，枕里黍麦坚，烙得梦无回；
四时风景，笔枯墨黯难思量，信手满千章，惆怅无人偿；
五谷丰仓，稻粒漫香侵人脾，鹦鹉啄无心，余也随息狂；
六经哲长，掩卷释书支颐想，教诲曾有意，细嚼慎莫忘；
七丝弦琴，声声凄然欲诉哀，此生知己少，弦断有谁听？
八盏粉荷，瓣瓣柔然风中兴，清荷叶落去，红粉碾作泥……”
一番喁喁细语，九和十尚未说完，琴弦忽断，声音戛然而止。
我无奈叹息，看向宋玉凌，他微皱眉头，一脸严肃。
花生而易落，影渺而不实，俱是不长久之物，情深不寿，她对宋玉凌这样倾心，已到痴迷不悔的程度。
“凌公子请进。”那鸨母见我们一动不动，轻声出口催道。
宋玉凌收回方才的严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欣然入内，我跟在他身后，不经意地看到鸨母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恸。
我微怔，原以为鸨母乃无情惜金之人，此时却是仗义有义的了。
房里俨然女子闺房模样，多有简致阔约，精巧细腻之物，可见主人蕙质兰心。
此中香气与外边不同，低柔微凉，沁入心脾，宁静祥和之感顿生。
房里隔着一道珠帘，风过如浣，洋洋洒洒地摆成一片波浪，帘后一女子端坐在琴前，抚着琴弦似在淡淡出神。
飘逸乌发以长纱带简单系结，直垂足间。
“花影。”就这么几人僵持着静止了好些时间，宋玉凌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地开口。
那帘后的人手一抖，发出一声低呼，像是抚琴的手被断弦所伤。
宋玉凌见状大步上前，撩开珠帘，我瞥见那根葱白玉指上，血流不止，如一朵妖娆红花绽放在白雪之上。
只见花影猛地抽回被宋玉凌抬起的手，回头看我。
一道珠帘，仿佛两个世界的分野。
一件苏绣精织的淡紫罗绫花裙，银缎掐边的圆弧裙摆上拖曳着大幅风荷，如有浮云舒卷，清影徘徊。
美目玉泽，幽若寒潭，似有月影疏浅，清秀妩逸而风华绝代。
但让我怔住的是，她的面容与娘亲竟有七八分相似，也可以说与我有七八分相似。
“你……”我俩同时开口。
她闪过一丝了悟的神情，垂下头去，只是那段清丽的语调还在空气里游走。
正在我还继续发呆之际，她忽而又看向我，表情似炽似冷，“他喜欢的可是你？”
精致的瓜子脸衬着白玉耳珠，眸光骤然璀璨，像极了夜空一闪而过的烟花。
我陡然升起一份心疼，这样美好的女子，本是不食人间烟火，却被宋玉凌扰得方寸大乱。
“不是的。”我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似是如释重负。
她眸光还是那般璀璨，但又有那么一瞬间的黯然，我知道，她很聪明，了解的和懂得的远比看起来更多。
红色的血还在滴着，打在琴弦上，染出点点印迹，仿佛无望的守候，这般浪漫而悲怆。
宋玉凌不由分说地托起她的手，一指微点止住穴道，转身寻了一方白帕，细心地缠好。
宋玉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一直注视着他的手，脸上有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我有那么一时错觉，只要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她身后沉香紫檀的雕花床棱，蔓延着沉沉的叹息，我不忍再注视，微微撇过头去。
“你素有心疾。何苦这般不爱惜自己？”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花影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语气中不乏恹恹，仿佛耗尽全部力气。
这一次宋玉凌意外地没有答话，我看着他们，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一院错落的树影花姿，丛丛垛垛的花儿，竞相绽放，风一起，便被吹得起起伏伏。
“又是一年春归处。”
我抬眼看吟诗之人，竟是先前的鸨母，此时却不见了那满身的铜臭味，只是一个清秀优雅的妇人。
我不禁一扫前观，“真英雄隐江湖，冷媚楼果然不负盛名。”
“过奖了。”她见我夸她，倒不推辞，只是语气还是如前般见到的那样淡。
“说说花影吧。”大约是面容相似之故，我对她好意甚浓，对她也有那么几分的好奇。
这回她终于看了我一眼，“你？”
我绽开一个笑容，显得高深莫测，她应是认为我是宋玉凌的“相好”？故而对我敌意浓浓？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45元宵谁与共孤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