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稳住能赢

3、生日快乐

　　十一月，李贵生迎来了初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对考试连抱佛脚都没有打算的他自然坐稳了全班第一的为主，从下面往上数的那种，数学还考出了一个极其吉利的数字——8。
　　明晃晃的八分试卷被放在桌面上，和同桌的九十八形成鲜明对比，他也没有什么表情，把试卷折好放进抽屉里，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班级排名，尚嵘果然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虽然每科成绩都没有太过于顶尖，但几乎就没有弱项，不像自己，几乎就没有强项…
　　而程睿，天才中的变态，想考几分考几分，就更加打击人了。
　　一上午，李贵生被五个老师轮流叫出去谈话，重点初中的老师性格都很好，也很负责任，但耐心的劝说似乎对他没什么用，程睿看着没有什么表情的人重新坐回了座位：“喂，你好歹也学点吧？”
　　李贵生病怏怏的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抬抬眼皮看了人一眼，一上午都在走来走去，饿了许久的肚子只期待着午饭的到来，他敷衍的开口：“我不是学习的料子…我很笨的。”
　　“听你瞎扯淡，一天六节课你能听进去六分钟就不错了，考试还睡觉，以为我没看见？”
　　被当着面揭穿，李贵生也不狡辩了，撇了撇嘴角：“讨厌学习，不肛道理。”
　　“呵，你不要到时候考不上高中，去了职校来和我哭诉自己后悔了。”
　　“哈，怎么会，高中还是得考的，就是比较烂而已嘛。”
　　“比较烂？那种高中你上了就是浪费钱！”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程睿瞪了眼旁边瘫成一条的李贵生，转身走了，他觉得自己再和他说下去就是浪费口舌，谁都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种道理，他还是懂得。
　　“随便你吧，我是无所谓。”
　　李贵生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他觉得有些难受，不仅仅是饿肚子的生理反应，他有些后悔刚才和程睿的对话，程睿这么高傲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反抗而生气。
　　想到这里，李贵生就有些慌张，他想要起来去找程睿解释，但也不知道解释什么，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贵生？”
　　李贵生转过头，有些呆愣的看着拿着食盒的尚嵘。
　　“一起吃吧？我妈妈又做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尚嵘的妈妈开始喜欢做饭，每天都会给尚嵘准备一个巨大的食盒，而尚嵘往往会和两人一起分享自己带来的美食。
　　“小睿呢？”
　　“嗯….他去老师办公室了…”
　　想到一旦解释程睿不在座位上的原因，就又要再提起自己的成绩，李贵生就立刻改了口，尚嵘似乎也没怎么在意，把三明治递给他：“喏，慢点吃，我这里有水。”
　　“尚嵘…谢谢你。”
　　白吃白喝的感觉让李贵生很不好意思，可他也不能给尚嵘一些什么回报，一打开包裹着三文治的保鲜膜，那些杂念就抛出脑外了。
　　鸡蛋的味道很浓郁，蔬菜的清爽和火腿的肉香味相互交融，入口极佳，饿肚子的李贵生狼吞虎咽的吃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因为父母都要工作的原因，弟弟已经被公公婆婆带走回了老家，本以为自己能恢复原本的生活，重新投入工作中的父母却更加忙碌，一个一两周才回来一次，一个忙到晚上十点就回家洗澡睡觉，一家人完全没了交流，就像装了无形的墙壁，把这房子分割开来。
　　尚嵘静静地看着狼吞虎咽的人，笑了笑，举止优雅的吃着手上的东西。李贵生被老师叫出去一上午的事情全班都知道，他也看见了平时喜欢傻笑的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尚嵘不像程睿那么直白，他比同辈人都要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对一切事物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过密的靠近会触碰到李贵生的痛处。
　　尚嵘陪着李贵生吃完了三文治，也没有拒绝他主动收拾食具的要求，看着男孩儿一头毛绒绒的头发，有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
　　李贵生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揉一揉。”
　　“不许揉，揉多了就长不高了。”
　　李贵生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他挺喜欢尚嵘的靠近的，只是被一个同龄而且还比自己高了一截的男生揉头，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是很奇怪。
　　刚走进教室后门的程睿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心底浮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真令人感到烦躁。

　　结束完期中考试的那一月，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李贵生的生日。
　　生日那天，他没有告诉别人，程睿要上辅导班，一下课就跑了。
　　李贵生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家庭，陪着被老师留下来制作黑板报的尚嵘，尚嵘的字很好看，手也很好看。李贵生在座位上撑着下巴，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在黑板上写着，留下工整优美的字迹。
　　哪像自己…整一工人字迹。
　　李贵生叹了口气，托腮看着认认真真誊写黑板报的人，宽松的校服随着少年举手的动作提高下摆，露出了有力的腰线，随着书写的动作在布料后面若隐若现。那双时常游刃有余地控制着篮球的手，握着细小的粉笔一字一句的写着。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眷顾在这偌大的教室里，可惜眨眼间，它又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尚嵘完成黑板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比计划完成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尚嵘提出想去书店买些文具，李贵生自然屁颠屁颠的跟着了。
　　“这么晚你还不回去吗？”尚嵘边挑着笔，边问着旁边的人。
　　“反正家里也没人，早晚回去都差不多。”李贵生还是第一次来学校附近的书店，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被角落里的画板吸引住了眼神，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原木画板立在角落里的画架上，是那种最基础的素描画板，没有任何装饰，可能是这副呆板的模样导致它被遗忘在这里，用来包裹他的塑料膜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李贵生以前跟着社区的兴趣班学过两年的素描，他爱极了画板特有的木香味，夹杂着久用过后的铅痕，学素描的那段时间，他常常泡在画室一个下午，尽管并没有什么天赋，但毕竟，喜欢嘛。
　　后来因为弟弟的出生，李贵生没有时间再出来上兴趣班，也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爱好，曾经歇斯底里地恳求父母让自己继续参加，当初觉得抛弃了生活会变得无趣起来，现在想想…可能也只是因为可怕的习惯。
　　“贵生？贵生？”
　　听到尚嵘的声音，李贵生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尚嵘，刚刚在发呆。”“你喜欢这个？”看着他放在画板上的手，尚嵘询问道。
　　“啊，没有没有，以前的爱好而已。”李贵生嘻嘻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买完了？买完了我们去校门口等你妈吧！”
　　尚嵘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眼角落里的画板就和他走出了书店。
　　李贵生远远地看着尚嵘上了车，悄悄地朝车的背影挥了挥手，这才走上回家的路。
　　天已经全黑了，路灯打在道路上，周围安静的只剩下车辆驶过的声音，和树叶被风刮起的簌簌声。李贵生到了站台，像往常一样上了车，车上都是疲惫的上班族们，他们被都市的快节奏压迫着，在这个科技时代和机器赛跑。
　　等到了家附近的站台，已经是九点多了，离生日结束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李贵生摸了摸还饿着的肚子，决定去买个章鱼小丸子填填肚子。排到他的时候，他刚好是最后一个，小摊上的小哥却遗憾的告诉他原料已经用完了。
　　李贵生愣了愣，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打算转身回家时却被小哥叫住了：“哎，还有三个，这三个，就当我请你吃的吧。”“这…我还是给你钱吧。”
　　“不用了。”小哥手脚麻利的把小丸子挑进纸盒里，熟练的浇上酱汁撒上海苔：“我记得你，也辛苦你在这儿等这么久了，喏，回家路上小心，我也得收摊了。”
　　李贵生咽了咽口水，看着手里还热着的纸盒，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他用竹签挑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黄油的香甜夹杂着鲜美的酱汁，脆脆的外壳和Q弹的鱿鱼块，入口极佳，幸福感一下子冒了出来。
　　不远处，新开张的商业城开始放起了烟花，李贵生抬头看着在夜空中转瞬即逝的光彩，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里的纸盒，烟花从下往上升，经过了丸子，绽放的一瞬间像是一根插在上面的焰火棒，李贵生的眼被点亮了光。
　　生日快乐，李贵生。

　　尚嵘坐在车里，转过头看着躲在树后面的李贵生小心翼翼的朝自己挥手告别，轻笑一声，也回应一般的朝他挥挥，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看见的样子，转身走进了漆黑的人行道。
　　“看什么呢？小嵘。”尚妈妈看见了儿子的举动，好奇的问着
　　“很要好的朋友，他今天陪我一起做黑板报，还陪我一起等你，但是比较怕家长，就躲在树后面了。”尚嵘笑了笑，想到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可爱，不会是想追你的小女生吧？这么晚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去可不好，我们送送他吧？”嘴上这么说着，尚妈妈就打算调头接上李贵生。
　　“妈，怎么可能，他是个男生，和我们家是反方向。”尚嵘对母亲的热心显然有些无奈：“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回去没什么问题的。”
　　尚妈听了也就作罢，一边和儿子闲聊着天一边开着车：“小嵘，今天带的东西吃完了吗？好吃吗？”
　　“吃完了，谢谢妈。”
　　“对妈妈还说谢谢，你这孩子就是太礼貌了，都吃完了的话，明天妈再多做点，话说，你之前突然提出说想带东西去学校吃，妈妈还真是惊讶了一下，果然青春期的饭量就是大吗，以后妈妈多研究研究菜式，给你做一堆好吃的！”
　　尚嵘听着母亲的话，思绪飘到那天在医务室脸色苍白的他，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块，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闷哼声。李贵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其实尚嵘早就发现了每次发课间餐时，李贵生都会别过头咽着口水，再摸摸自己的肚子，甚至有时候在李贵生旁边吃面包的时候，都能听见肚子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
　　尚嵘靠在车窗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商业区，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面的人。